在日本加快侵华步伐,民族危机日益加深的情况下,为了深入了解日本,探寻自强救国之路,在许多人疑惑不解的眼光中,曾昭抡率领“北大化学系赴日参观团”到日本参观考察。该参观团由曾昭抡和化学系师生自筹经费组织,并非由学校派遣。1936年5月,举行组团预备会议,推举曾昭抡为团长,团员有化学系教师孙承锷、李续祖、何德森、徐仁美、沈青囊、魏惟诚、施庆稣等7人,学生有陈茂椿、凌大琦等27人(其中女生3人),多为化学系三四年级学生。
该团分工,沈青囊任文书,孙承锷、张麒任会计,李续组、凌大琦、陈福旭、杜绍甫负责事务,陈茂椿、钟焕邦担任摄影。②出国手续由北平日本大使馆办理,日本境内的船票车票则由在北平的日本国际观光局代办。日方还派了3名便衣侦探同行,因此,曾昭抡及团员一路说话都很留意,避免谈到中日问题。
由于筹划在先,此行日程虽然紧张,但花费较少而富有成效。6月4日,参观团从北平启程,到天津参观了几处工厂后,当晚即从塘沽乘船出发,6月8日到神户,次日到东京,16日到京都.18日到大阪,20日到奈良,21日返回神户,在这里一批人先回国,其余人24日到长崎,最后从长崎乘船到上海,再从上海回北平。在三个星期行程中,曾昭抡一行在东京、京都、大阪、神户、长崎等城市参观考察了东京帝国大学、东京理化学研究所、上野公园科学博物馆、酿造试验所、工业大学、东京工业试验所、王子制纸株式会社、大日本制糖株式会社、大13本麦酒株式会社、13本“爱盘乃特”株式会社、京都帝国大学、高山耕山化学陶器株式会社、岛泽制作所、大阪帝国大学、三本油墨株式会社、大阪工业奖励馆、大阪市立工业研究所、武田长兵卫商店、中山制钢所,包括大学、化工厂、酒厂、糖厂、制钢厂、研究所、博物馆等,也到过银座、明治神宫、靖国神社、东宝剧场、浅草公园、比睿山、岚山、东山、琵琶湖、奈良公园、六甲山宝家、有马温泉等风景名胜和文化场所,接触了日本化学界、教育界、工业界的若干人士,并与中国化学会13本分会聚谈。尽管当时曾昭抡不懂日语,很多时候是用德语、英语与13方人士交谈,还有是靠本团唯一会说日语的杜绍甫翻译。但每到一处他都详尽记下当日参观所见。回国后应天津《大公报》之约写了详尽生动的考察记《东行日记》,1936年7月2513至9月6日在该报连载,国人争先阅读,最后应读者要求以单行本发行。对此天津《大公报》推荐说“曾先生是研究化学的专家,他这部日记对于13本化学工业之历史演进与其发达进展之现阶段途程,记载观察,均特别详明。足资吾国研究化学工业者参考。”曾昭抡在书中提出科学考察几项原则,“第一未去13本之前,最好对日本多少有些研究,但是绝对不要存着有偏见。第二到日本去,看那些地方,务必要计划接洽,免得临时落空。第三,未去以前,最好查一下别人的游记,看那些地方,别人已经去过。在可能范围内,避免重复。第四,我们应该把自己检查一下,是不是有独立的、敏锐的观察。……这四种条件都齐全了,我想所得到的收获,一定是很丰富的。”确如他自己所说,曾昭抡对日本的一切不仅认真观察、仔细探究,而且对所见所闻均要分析思考,辨别真伪与价值,真正汲取可供借鉴的有益经验。因此,他的国外之行所得的观感与结论,往往都比较客观可信,体现出明显的专业特色。例如,该书记述1936年6月17日上午,曾昭抡一行在京都高山耕山化学陶器株式会社参观情形,先简述参观由来、该厂历史、投资、工人等状况,然后介绍生产化学陶器所用的原料产地、各种原料比例及配合要点,接着记述在日方引导下所参观的生产工艺与过程。末了,曾昭抡描述了特别注意的各种抗酸离心唧筒的详情,均附上英文名称。如此全面细致,连工艺流程和技术要点都写得很清楚。读者难以想象,仅仅一个半小时的短暂参观,曾昭抡怎么会将该厂情况了解得如此清楚!如果当时国内要引进此项技术的话,那么,曾昭抡可能就是最称职的技术顾问了。
曾昭抡的眼光绝不局限于表面看到的一切,他能从表象中看到实质和更深层次的东西。在谈到当时日本的经济情况时他说:“日本货所以威胁世界市场的原因,就是因为它是特别便宜”,也是因为日本熟练工人的工价特别低,而其技能和效率,却比中国工人高得多。又因为日本的经济权和工业多集中在少数财阀手里。这种高度垄断就使工业的合理化容易进行。
再加上政府的保护和统制、倾销政策,因此日本货在世界市场就无敌了。此类分析,从经济现象联系到社会体制,自然显得客观深刻。对日本大学和学术机关,曾昭抡认为比欧美还差得很远,大部分还是跟着欧美人后面跑。“因为学术是需要创造的,决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赶上。但是日本人只图工业上急进,比较地忽略纯粹科学,并且侧重模仿,也是不可讳言的事。
中国近几年来,科学界的进步很快,我想大家努力合作地干一下,从这方面追上日本,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此次赴日考察虽然侧重于化学方面,但曾昭抡也注意到“民治主义在日本的没落”,他写到,日本一般民众对军部统制一切的现象似乎很满足。在京都、大阪等城市,从中国东北调回的日本侵略部队竟然满街受到民众欢迎。这恐怕是军部的“愚民政策”所致罢了。不过,由于当时中国官方对抗日舆论的压制,对此曾昭抡表述得较为含蓄。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