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清朝乾隆年间,昆腔都以压倒北曲之势称霸中国剧界,不得不说这依靠的是昆腔鼻祖魏氏的伟大才能,而魏氏之后继者亦能人辈出,不可忽视。其中首屈一指的当然是梁伯龙。伯龙也是昆山人,魏良辅创昆腔之际,张小泉、季敬坡、戴梅川等人争相拜其为师,伯龙起而效之,考订元剧,翻新新调,创作了《江东白苎》、《浣纱》诸曲,其中《浣纱记》最为出名,甚至传至海外。因为梁伯龙一时声名远播,为词家所宗(《笔谈》、《顾曲杂言》)。王世贞有诗咏梁伯龙:“吴闾白面冶游儿,争唱梁郎绝妙词。”①吴梅村的诗也称赞他:“里人度曲魏良辅,高土填词梁伯龙。”(《顾曲尘谈》)《芳畲诗话》中载:“梁辰鱼字伯龙。……善度曲,世所谓昆山腔自良辅始,而伯龙独得其传。”从这些记载中不难推测,才华卓越的戏曲作家是如何推动昆腔发展的。嘉靖至万历年间是文艺隆盛时代,诗文、绘画方面人才辈出,特别是江浙一带是文艺发源和繁荣之所。稍微往前追溯的话,徐祯卿、祝允明、唐寅、文徵明就是著名的吴中四才子,其中祝允明和唐寅不仅是诗画天才,而且是有名的戏曲作家,另外还有沈石田。创作了古今名作《玉块记》的作者郑若庸也是昆山人士。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在深厚的地域文化孕育中,魏良辅与梁伯龙相继高举昆山腔的旗帜不断前进,其势头如同乘风破浪前驱而行的帆船一般。
昆腔勃兴后,作为南曲脚本的传奇目益增多。梁伯龙的《浣纱记》、郑若庸的《玉块记》、张伯起的《红拂记》、沈璩的《义侠记》、汤显祖的《还魂记》等杰作纷纷面世。通观这些曲目能够考察到昆腔勃兴期为中心前后作品的差异,即万历以后文人制曲有了显著的增加,曲论著作,例如《南词叙录》、《曲律》、《曲品》、《顾曲杂言》等大都是嘉靖至万历年间出现的,由此可见这时期繁荣趋势的进程。
这些作品当时是采用何种腔调进行演出的呢?现在很难一一确定,但基本上应该是属于昆腔的势力范围。后世一提南曲,必指昆腔,从这一角度事实来看可以窥知当时昆腔盛行的状况。如果考察清朝乾隆年间著作《缀白裘》,就会发现这部著作对编辑的脚本加上了“弋阳腔”、“梆子腔”等标注,而其中大部分没有加标注,没加腔调名的就是今天作为昆腔来演出的曲本。由此看来,很明显昆腔是这一著作的主要材料,也由此可以看到从明末至清代中期昆腔的繁盛。
另一方面,即使昆腔势如破竹,但戏剧界仍然是新腔旧腔并存的状况。清朝乾隆年间的《扬州画舫录》记录了扬州的繁荣昌盛,同时也详细地记录下当地戏剧界的状况。根据这一记载,当时戏剧被分为花雅两部:雅部是昆腔,花部有京腔、秦腔、弋阳腔、梆子腔、罗罗腔、二黄调等。其中不用说弋阳腔当然是昆腔的前身,其他腔调是昆腔之后的新兴之物。昆腔、秦腔、弋阳腔、二黄仍现存于今,其他则不得而知。根据《梨园佳话》,皮黄叫作“京调”,皮黄是西皮与二黄两者融合的产物,所以二黄包含在京调中。但是前面提到的《扬州画舫录》却将京腔和二黄(《梨园佳话》认为用“簧”字是错误的)区分开来。由此看来,很可能所谓的京腔和现今的京调并不一致。关于梆子腔方面,《梨园佳话》说弋腔称为弋阳梆子腔,或俗称扬州梆子;《中国剧与梅兰芳》则说秦腔俗称梆子腔,如此弋腔似乎与秦腔二者是一致的。但《扬州画舫录》是将两者分开记载的,我想也许这二者始初是独立的腔调,后来融合在一起了。罗罗腔就更加闻所未闻了。
近年来刊行的《梨园佳话》大致描述了清代昆腔、弋阳腔及其他腔调的发展历史。清初至乾隆年间是昆腔的全盛时期,嘉庆道光以后世间沉湎安逸,每有节目,宫廷及乡村俱频繁演戏,昆腔在民间广为流行。结果昆腔雅趣渐失,流于低俗,优伶只管媚俗射利,演戏一味仿真,戏虽延存,但新声新曲却销声匿迹,昆曲逐渐衰微。此时弋腔则呈现抬头趋势,前文交代过弋腔是比昆腔还要古老的腔调,它从江西兴起,当昆腔盛行时,它靠演出少量的杂剧保存了命脉。弋腔以笛子为主要乐器,其调平板易学,首尾一律,无南北合套之别,无转折曼衍之繁,学一二日,便能轻易掌握。并且脚本多表现男女风情的香艳之物,所以昆腔衰颓之后,弋腔转而成为一时之盛。直至咸丰、同治年间,最兴盛的则是流行于今的皮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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