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走笔》是作者2008年游历云南的记录。作者以独特的视角,第一手的资料,集40年的观察与思考,对当年知青戍边生活和云南的巨大变迁,做了穿插式的回顾与思考,真实再现了对那一段历史的记忆,对读者认识和理解中国当代的社会变迁大有启迪。
作者从一路拍摄的5000多幅图片中筛选出了400多幅,展现了当下云南的山水人情。最为难得的是,摄影作品中有一组40年前的老照片,对比欣赏,对云南40年的变迁会有一个更直观更真实的感受。
之一:青春无悔
我们一行到关坪的北京知青130多人,除了两个成家留在当地,在后来的5~11年中基本都返回了内地。那时知青为了办病退,吃锡纸做透视,有的甚至自残,有很多不堪回首的记忆。
知青返城的高潮是1977~1978年,这时恢复了高考,大家都看出世道在变。可远在边疆、农村的知青却被甩在了大潮的外边。版纳,先是发生了七千知青集体下跪要求回城的悲壮场景,再后来一批北京、上海的知青回流,会同家长走上街头。自此,一场声势浩大的回流潮在北京天安门、上海外滩拉开了序幕。1978 年4月,据说版纳刮了一场大风,风过后遍地的攀枝花一片血红。
青春无悔。对这一结论,知青有过太多的争议。
对那段经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理体验。但我以为,正是因为插队,使一代城市青年融入社会底层,对人生有了切身的体验。太多的理想、太多的奢望、太多的奉献,太多的失落、太多的扭曲、太多的苦难,使一代人的乌托邦式情怀受到挑战。从那一刻起我们才真正站在了大地上,接受着大地的温暖和考验。也正因此,这一代人才有更广大的胸怀,更坚强的臂膀,更挺直的腰杆。
那时我不悲观。虽然所有的人都被放逐,都看不清生活的路,但那时年轻,有一种源自生命的张力。特别从小受的英雄主义教育,赋予挫折和苦难一种坚强和奋斗的审美体验。这种心态在后来很长时间里支配着我的情感,面对困难从不放弃,成为一生的精神财富。我想起这样一句话:“一切的痛苦都将过去,而过去了的,就会变成美好的回忆。”
很多年后回顾这段经历,我一直在想,知青在那时与当地农工并没区别,可为什么对生活却有完全不同的态度?很多年后经过更多的人生历练我才明白,知青来自城市,他们曾有昨天,因此对明天有更多的期望,而当地农工只有现实,在那时他们从没奢望过明天。
插队给了我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一个人生的视角,它留在了我的情感里,也许这就是它对我的全部意义。
之二:泼水节
早8点走出植物园,泼水的气氛来了。首先是各个街口都增添了卖水桶、水盆、水碗、水枪的地摊;其次是一夜之间街上增加了很多取水设施,几乎不到20米就有一个水龙头。横跨街心的装饰、彩绸、广告撤去,里面的骨架竟是水管组成的喷头。最主要的是人,年轻人一拨一拨穿着不同的衣服手持泼水的器具在集中,装满水的卡车跟在左右。
今天是泼水的正日子,姑娘们打扮得格外妖娆。轻纱的筒裙,坠着饰物的紧身小衫,高耸的发髻配着金光闪闪的头饰,华丽的遮阳伞挡不住薄施粉黛略带羞涩的微笑。傣族姑娘大多高额圆脸,柳眉秀目,身材苗条,她们三五成群,让这艳丽的服装一衬,不由人心不动。
按傣族的传统,今天是姑娘们展示青春美丽的日子。年轻人都是盛装,互相欣赏,有中意的就用水泼,以为定情。
泼水原本来源于一个美丽的传说——很早以前,魔王统治着傣国,强娶了七个漂亮的傣族姑娘。为了消灭魔王,姑娘们齐心合力砍下魔王的头。头落地变为火球,于是四里八乡的百姓泼水灭魔。
傣族的泼水原本很轻柔,不过用枝条沾水轻轻地相互挥洒。可汉族人掺和进来,泼水就有了一点恶作剧的味道。美丽的姑娘就成了小伙子袭击的目标,难怪她们都打着伞。
正点还没到,各种前哨战已经开始,年轻人相互挑衅,有的已经泼成一团。我们顺街边走,小心地躲着泼水,没想到越是小心越是躲不过。大水竟然从天而降,原来沿街楼房的凉台都成了袭击的哨所。很快就知道,躲是躲不了的,干脆奋起反击。郭悦买了一只大水枪,不时地向姑娘们偷袭,也接受着姑娘们的回敬。还没走进市中心,我们三人已浑身湿透。
文化广场到了,今天这里是主会场,游行的队伍、彩车已汇聚成列。警察努力地维持着秩序,但挡不住水花四起,很快都成了落汤鸡。我们有贵宾证,挤进了广场中心。
这里正在举行仪式,各民族祈福的代表穿着鲜艳的民族服装,随着芒锣的节奏舞蹈。州歌舞团正在演出历史的传说。随后,州委书记、州长等一干官员列队上台向百姓祝福,以示与民同乐,最后是由僧人开光。版纳各族人民大多信小乘佛教,此时有德高僧神情庄严拈香祷告。祈祷仪式结束,随着州长一声宣布:“2008年泼水开始!”瞬间,文化广场四周所有喷泉一起喷水,一场真正的“大水战”开始了。
此时的广场有上万人,广场四周十几个水池、喷泉都成了战场。令我惊奇的是广场四周有十几辆救火车,配着全副武装的消防警。原以为是为防火以备不测,没想到此时水枪竟对准了广场的群众。霎时大水倾盆,白练横空,水光肆虐,一片汪洋。这是一场真正“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的大混战,分不清是敌是友,是攻是守。人人手持水盆,就地取水,率性而泼,任意挥洒。最倒霉的是那些漂亮姑娘,被水泼得竟毫无还手之力,用盆护着脸蹲在地上,任人宰割。
有一大批外籍青年,穿着傣家服装也在英勇混战。他们比较扎眼,受到的攻击更多,结为一团边躲边战,大声呼啸。
水战一起,人也冲散了,找不到刘彬燕和郭悦。我爬上广场西侧一座雕像,眼前人群骚动,笑声喧天,水花飞舞。仪仗人员在大水倾盆下依然随鼓点起舞。广场上空映出一道人造彩虹,真是奇哉壮哉,人们以自己的方式找到一种如此奇特的彻底宣泄。西方有愚人节,有奔牛节,有西红柿大战节,中国就有个泼水节,狂欢得独具特色。
……
寄情山水辩(代前言)
逃离北京
从岳阳楼到湘西
张家界
乌龙寨
走在湘西
凤凰一日游
沱江的夜
走向云南
昆明盆地
休 整
走进版纳(上)
回 忆(21篇)
走进版纳(下)
大渡岗
勐曼八队
勐曼寨与景糯坝
小勐养
边疆的舅舅
泼水节
思 茅
墨 江
大观楼
走进滇西
六 库
走向丙中洛
滇藏之边
走进片马口岸
片马休整
走向腾冲
游腾冲
山之上国有殇
和顺之乡
走进瑞丽
瑞丽见闻
瑞丽山水
回昆明
生 日
四川?草堂的记忆
青羊宫
秦岭的遐思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