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启航：晚清企业精神的兴起》之所以采用企业史的资料展开对相关主题的研究，有学术上的考虑。企业史的资料把相关的企业精神的基本要素在发生学的角度以原生态的方式展开，可以让我们更为有效地观察到一些在成熟形态上不容易看到的现象。这是我选择这种题材来处理企业精神主题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对历史题材的喜爱，也是我们生于50年代的人难以摆脱的旨趣。我也属于老去的一代，带着这一代人的历史背影。
　　虽然《沉重的启航：晚清企业精神的兴起》主题，是企业尤其是企业精神，但毕竟是利用经济史尤其是企业史的资料展开的，为了研究结论的可靠，必须保证使用资料的完整可靠。因此，本研究一方面要保持对科学问题的严肃态度，所有的探索都围绕理论和模型展开，以验证和发展相关的理论模型；另一方面要保持对历吏事实的尊重，严格检验事实的可靠性和真实性，毕竟这些事实有独立性，并非为构造理论而生。所以，虽然理论研究是依据历史事实展开的，对相关的资料进行了审慎的评判和选择，利用一手资料来建立自己的学术意见，以保持研究结果的可靠性，但是我并不想冒昧在众多的史学大家之外，以外行人的身份再增加一个无足轻重的研究，而是期望通过对相应的企业史资料来检验和发展对企业精神的认识。感谢那些经济史和企业史研究的前辈，他们不仅留下了很多精彩的研究文章，还收集和编辑了大量的资料，《沉重的启航：晚清企业精神的兴起》正是立足于这些资料和档案展开研究的。

　　《沉重的启航：晚清企业精神的兴起》：
　　人们知道朱其昂，首先因为他是沙船商人，并且凭此致富。沙船是一种平底帆船，在中国沿海运输中，船民们根据不同区域的海洋特点制造出不同的船型，沙船是其中的一种。明茅元仪《武备志·军资乘·沙船》中对沙船有一个介绍：“沙船能调戗使斗风，然惟便于北洋，而不便于南洋，北洋浅南洋深也。沙船底平，不能破深水之大浪也。北洋有滚涂浪，福船、苍山船底尖，最畏此浪，沙船却不畏此。”因为北洋航线航道浅、多沙滩，在此航线，这种平底船最适合，所以称为沙船。中国的沿海航运，向来分为南洋和北洋不同航线，北洋的沙船主要是从牛庄等地运送大豆产品，被称为豆石。五口通商之后，这部分运输被外国的轮船和夹板船所取代，沙船运输迅速衰落。恰于此时，黄河再次决口，导致本已淤塞的运河断航，漕运陷于困难，沙船运输转向了南漕运输。漕运，一向被称为天庾正供，是明清中国最大的政治经济问题。清代京畿粮食主要来自鲁豫皖苏浙赣鄂湘八省，分为南北漕，以南方六省的南漕为主。明清漕运，原来主要是依靠运河，后来运河淤塞，清中期以后，改为沙船海运漕粮，因此，很多人依靠沙船致富，最多时上海一带密集四五千艘沙船。
　　沙船运营都有官府发给的证书，而且有人承管，即所谓的管理人员。这些管理人员“多系举人生监，并有官职身家殷实之人”①。按现代语言说，就是一些知识分子，都读过书但是无法取得更高功名。这个机构的管理者既不是列入编制的政府官员，但也不是平头百姓，大概算是一个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在那些沙船主看来，他们代表政府，而政府不过是通过他们联络沙船主，以便互通信息，并且把政府的一些管理意图和管理制度贯彻下去。朱其昂就是这个机构的人员，这种人的作为有两种不同方式，一种是仗着官府的威风作威作福，欺压同行；另外一种则是能够利用自己的职务为同行谋利益，保护同行。
　　朱其昂是后面一种人。按照上面的说法，他应该是读过书的人，有一些古典文献基础，但是他没有按照知识分子的路线走功名的途径，而是经营沙船致富。那时候的沙船已经主要是经营漕运为主了，与官府少不了打很多交道，因此，他就按照惯例交钱捐了一个候补同知的官职，相当于现在的正处级，但是没有实授的官职。这种捐官，在政府是一个财源，在民间则是从富转贵的一个方式：捐点钱，然后得个候补职位，可以在手刺中显示，与官府民间打交道都多了一个保护。
　　据散碎的资料显示，朱其昂在沙船业中急公好义，善于排解纠纷。沙船都是小本经营，很多人一块从事共同的生意，难免发生矛盾，出现问题，朱其昂就出面调解，类似及时雨宋江的角色，因此有很高的江湖地位。这个特点比较好理解，在干粗活的劳动者之间，本来知识分子就受到尊重，如果你能够秉公办事，更受尊重。即使如此，那也算不得什么，顶多是一个江湖好汉，偏偏这个人还好与洋行联络，懂得一些洋务。根据史料记载，他甚至成功调停过旗昌洋行买办与外国行东之间的矛盾，可见此人的为人豪爽正派。
　　由于这些经历，其眼界就不是一般的沙船主所能够比的。例如，他对沙船和轮船差别的理解比一般商人更为深刻，对于漕粮的河运和海运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按照当时的形势，沙船业是集体反对轮船的，轮船对中国海运的渗透，导致了沙船的豆石生意衰落，沙船业主对此恨之入骨，想来朱其昂也是这种心情。但是，朱其昂还保持着一种客观的态度，在光绪四年的一个上奏中，他提出的方案是河海并用，以轮船海运为主，他还从利权、海防角度论证了发展轮船的作用，这可不是一般沙船商人所能有的见识①。从这里可以看到朱其昂能够有勇气面对时代的转变。正因为他能够有自己的独立见解，熟悉漕运，并且能够联络众商，所以，李鸿章第一个找到他来组建轮船招商局。
　　但真的做起来，就暴露了朱其昂能力上的弱点了。他虽然熟悉漕运，有商人和沙船经验，有一定的人脉关系，按理说招商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他熟悉的商入主要是两类：一是沙船主，本小人轻，并且对轮船有一种怨恨的心理，这些人自然不会投资；二是一些大商人如李振玉和胡雪岩等，但都是旧式商人，对于新的现代产业了解很少，因此也踌躇不前，最终临阵脱逃。招商局第一件事是招商，招不来商人投资，一切都无从谈起，因此，朱其昂虽然拟定了章程，并且勉强举行了开业仪式，但是，招商局经营的基础始终没有落实。另外，他购买的轮船，无论是价格和样式，都一再出现差错，被外国人讥为“低能”。可见，朱其昂在招商和轮船经营上都能力不足，因此开业仪式之后不久，李鸿章不得不另选总办，唐廷枢由此走马上任，轮船招商局从此走上了正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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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中国企业精神及其早期发展
附录 几个关键概念的辨析

第一篇企业家和企业家精神
第一章 从唐廷枢看近代中国企业家精神的产生与发展
第二章 马礼逊学校研究
第三章 几位企业创办人的评价
第四章 企业家与中国近代缫丝产业的关系
第五章 上海机器织布局与中国企业家精神的成长环境分析
第六章 张謇在大生纱厂创办中企业家精神的成长
附录 张謇的创业动机与企业家角色分析——常宗虎博士论文的两点质疑

第二篇 企业：管理者和股东
第七章 清末的轮船招商局
第八章 中国电报局与清末中国电报事业的发展
链接夔州电报子局案例
附录一 中国电报沿革（清）
附录二 电政局沿革概略
第九章 清末中国电报局的国有化
第十章 开平矿务局
第十一章 汉冶萍创建史
第十二章 大生企业创办
第十三章 清末中国铁路失败与企业精神发展的迟滞及不平衡的关系
后记
参考文献
人名索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