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00艾玛坐在后排座位上,大腿上放着一台DVD播放器,专心地看着电影,吃着薯片,喝着山民私酿的威士忌酒。
“不要告诉詹妮弗,”我说。
“嗯——嗯。”“严肃点。她会嚷嚷的。”“听到了。别告诉她,她会嚷嚷的。”艾玛的眼睛牢牢盯着屏幕,那舌头仿佛一条红色的输送带,一次将一片薯片送进她的嘴里。
我们迷路了。又一次。爸爸不让我买定位系统,说我必须学会自己应付。如果我总是迷路,怎么搞得清楚自己要去哪里呢?我要问问詹妮弗。圣诞节快到了。
我们经过一个屋顶已塌掉的仓库,一个肮脏的床垫靠在限速路标上。如果床垫从你车上掉下来你会看不到吗?也许,这床垫是装在一辆卡车上,上面还装着一位姑娘所有的家当,卡车带她去见在网上认识的某个年轻人。她对他以身相许,全心全意,他承诺给她提供一日三餐和一所房子,但他说那里可放更多的家具。床垫掉下时他没有停车。新娘子应该睡干净的床,他总是这样说。
也许,一位穿着皮装、样子像男孩、身体强壮的女孩骑着摩托车,行驶在我后面一英里左右的路上。随时会有个白痴猛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急转弯,摩托车翻个筋斗,她大声尖叫,因为她又一次忘了自己的翅膀,而地球引力永远不会忘记。她用手猛击那肮脏的床垫。对,结果是,她的三根肋骨断裂,大腿骨骨折,脖子扭伤,但救护车的司机不会提及这些。他们所谈论的,是路边那张脏兮兮的床垫如何救了那少女的性命。
艾玛的薯片味道使我有了这样的想法。
我找到里奇兰公园足球场时,训练早已开始。艾玛想待在车里看完电影。
“你下车吧,”我说。
她呻吟着关掉播放器。“我讨厌足球。”“那就告诉他们你不想踢了。”“妈妈说这个季节马上就要过去了,她不会同意的。”“那就出来,去练吧。开心点。”她从反光镜里看着我。“没人会把球踢给我的。
”艾玛就是那个床垫,她父母离异时就被扔下了卡车。我记不起她爸爸最后一次打来电话的时间了。詹妮弗一心想把她培养成一个完美的女孩,成为一位完美的淑女,而女儿辉煌的成就将向世人证明,詹妮弗是最最完美的母亲。
并不是说因为别人没有把床垫系紧系老,你就可以责怪床垫。
我打开我这边的车门。“快点。我把球踢给你。
”她关掉播放器,扔在座位上。“不行,你说过你有作业要做。”她突然吞吞吐吐起来。“再见,莉亚。开车注意安全。”我的心怦怦跳了几下,不知是怎么回事。一。二。三。我感觉的神经元又出差错了。
我摇下车窗。“艾玛,等一下。”她慢慢走回车,足球紧抱在胸前。“怎么啦?”“我改变主意了。我想看着你练。我坐在那里好吗?”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不,你不能这么做。”“为什么?别人不也在看吗?”“呃,这……”她看着自己的防滑鞋,含糊地说。“你就在车里看吧。暖和些。”球场上传来叫喊声。一群九岁的孩子们为拼杀作好了充分的准备。对抗很是激烈。
“艾玛,看着我。”詹妮弗的声调怎么溜进了我的喉咙?“你为何不让我下车呢?”她用脚踢了一下。几颗小石子弹起来,击在车门上,叮当作响。
“教练问我你是否真的得了癌症。”她又踢了一脚。“因为他听说你住院了……你知道。我说是的。”球场上穿来哨子声。“对不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没事,”我说。“我知道。别多想了。”球从她手中滑落,朝球场滚去。“你不会对我发火吧?”“我永远都不会对你发火的,傻瓜。”她终于抬起头。“谢谢,莉亚。”“你说得对,我有许多作业要做。”我发动引擎。“你让我完成作业,我的老师们会喜欢你的。那就再见了?”她微笑。“好的。还剩下些薯片,你饿的话可以吃。”我摇上车窗。
我希望自己得了癌症。
我渴望得癌症,可我真的得了癌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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