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座百草园》:
认识樟树是从小时候母亲放在衣柜和箱子里驱虫防蛀的白白的、圆圆的、香香的樟脑丸开始的,真正见到樟树是从家乡到广州西关走亲戚,几个小时的长途颠簸,混沌昏沉中如醍醐灌顶,一棵伟岸、蓊郁和生机勃勃的香樟树在摇曳。不仅因为是第一次见识香樟树,还因为你旁边的“欢迎您来到广州”的牌子,母亲说:“这是广州市区内最古老的樟树。”寒窗苦读,告别家乡,走进警营。20世纪80年代末的广州市人民警察学校还很偏僻、荒凉。出了校门徒步20分钟才到双向两车道的旧广从公路,道路两边都是田野,只有一趟32路公共汽车到天平架汽车总站中转,每逢周六周日,我总会从你身边走过,默默相视,直至警营生活的最后半年,我转到了位于瘦狗岭的广州市公安干部管理学院。参加工作后的一个晚上,已近子时,在白云山南麓滴水岩附近发生一宗抢劫轮奸案。男事主几乎一丝不挂跑到山下的工厂求助,女事主还在山上……警笛划破宁静的夜空,勘查和堵截同时进行。登石级,穿密林,攀山崖;荆棘丛,山崖边,岩洞里;每一个可以藏匿的地方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山上,留下了我们密密匝匝的脚印,留下了我们串串的汗水……局里成立了专案组。一份份通缉令发了出去,电传随着电波发了出去。霏霏淫雨中,你见证了我们在天平架追踪守候“八大金刚”的征途,我们抓获嫌疑人时,你高兴地摇晃着身体……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你的身边早已旧貌换新颜,八车道的道路,地铁穿梭,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商店酒肆林立。奔波中,我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古树名木,我工作的白云山风景区有不少的香樟树,就在我所在的派出所对面的小卖部门前就有一棵粗壮蓊郁的香樟树,春夏间,满树黄绿色的小花。萝岗萝峰寺见证了广州下雪而不被冻死的树龄1013年的古荔枝树;增城何仙姑家庙附近,何仙姑的五彩祥云丝带幻化的千年仙藤——盘龙仙藤;历经了石溪村从田园水乡到城中村变迁的412岁高龄的菩提榕;“未有海幢,先有鹰爪”,树龄406年依然每年开花结果的鹰爪兰;中山纪念堂的市花寿星木棉,从明末至今已有400余年,依然花繁叶茂红染云天……还有番禺石基镇凌边村一棵距今700多年浴火后重生的古樟树;萝岗火村小学内,一棵旁边附生着一株细叶榕树的孪生樟树,胸径达到2.7米,树龄901年,至今树干完整、生机盎然,是目前广州最大最老的香樟树……这些古树名木都吸引着我的目光,却始终不像你那样萦绕心间。
虽然香樟树深褐色的树皮龟裂、沟壑纵横,木材却有一道道美丽细致的纹路,散发着淡淡幽香,是用于建筑、家具、雕刻等的良材。香樟树全株清香,沁人心脾,香樟树环绕的环境会让人避免患上很多疑难病症。
是谁种树给后人乘凉?在探寻中,我收获了许多。
天平架坐落在白云山东南麓,张姓人最早在此搭屋居住,因而又叫张屋,清代形成村落。传说此地当时有一石笔、石柱子,石柱子有两个开叉形如天平,仙人为了秤白云山和瘦狗岭的重量,于两山之间建造了一座天平,后将天平架遗落于此。
位于天平架的沙东村,村庄多数建于清乾隆时期,时属番禺县,距今不到300年,按这棵香樟树的树龄推断,沙东开村之前,此树已经枝繁叶茂。是飞鸟衔来种子,或是野生土长?据考证,此树原是长在可以通航几吨大船的甘溪河畔,如今这条河道已经消失无踪,这株香樟,成了沙河流域变迁历史的“活文物”,是研究沙河与天平架历史文化、环境变迁和植物分布等的“活化石”、“祖母绿”和“绿色古董”。
就像桂花树是月宫里的一个神话和象征,这株香樟树也是一个传奇和象征。
透过香樟树卵形的薄而翠绿的叶子的缝隙漏下的阳光射在我身上,扶着铁栏,看着脚下被水泥覆盖的土壤,看着周边被建筑物侵占了的伸展空间,还有台风、雷击的破坏,白蚁等病虫的危害,轰隆的机械声,种种的人为破坏和摧残,我看到了你生存的危机。
风雨苍茫,岁月沧桑,你会不会怀念从前透气透水性优良的沃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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