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祥。据传他作词“未尝着稿,笔酣兴健,顷刻即成”,以抒发性情为主,其中多为爱国激情的真率流露,《六州歌头》即是这方面的代表作。从词乐上讲,《六州歌头》乐调本来就音韵铿锵、感情激越,全词主要以三字短句构成,长短相间,语促气迫,如珠走盘,音韵泠泠,气势磅礴,作者用来抒发报国之情,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张孝祥的这类长调词,几乎篇篇都是感情充沛,词意浩瀚,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这种词风跟北宋词人苏轼很相似,他的某些篇章,也达到了苏词的境界。如他过洞庭湖时所作的那首《念奴娇》,即被誉为是堪与苏轼的赤壁怀古词相媲美的佳构。词写船过洞庭,描绘中秋将近之时,月下洞庭三万六干顷水乡美景。可贵的是,作者面对如此的人间美景,并没有作逍遥闲游,而是由河山的壮美,激起强烈的爱国之情。词人心在江湖,“稳泛沧浪空阔”,但面对朗朗明月,深感“表里俱澄澈”,更自觉“肝胆皆冰雪”,无一丝一毫私心杂念,有的只是一颗爱国心!所以才(会)“扣舷独啸”,才激发“尽挹西江、细斟北斗”的满怀豪情!与苏轼的中秋词相比,虽然不如苏词那般飘逸,但意境的阔远却毫不逊色。只是苏词重在人生的思考,末尾不免消极出世,此词则意在抒发报国之心,整首词便一气贯穿,词情激昂,虽有感叹,但始终含有一种刚直之气。
张元干。其人一身正气,曾亲自参与抗金战斗,其词爱国热情异乎寻常地炽热和真挚。“靖康之难”十年后,高宗决定与金媾和,抗金功臣李纲上书反对,因言辞激烈被罢黜。张元干深感偷安可耻,十分愤怒,作《贺新郎》“寄李伯纪丞相”词相赠。词借昭君和亲事,谴责朝廷向金人屈膝求和。在“扫尽浮云风不定”的政治局势当中,诗人慨叹士气衰落,怅望关河,只能独于月夜起舞,身倚高寒,愁生故国,那气吞骄虏的激情,誓斩楼兰的气概,酣畅淋漓地体现出词人抗敌复国的雄心壮志。虽然末尾转入沉郁,却仍让我们在寂静中听到了不屈的呐喊。在另一首送给胡铨的词中,张元干也抒发了同样的爱国赤诚。绍兴十二年,胡铨因反对与金议和,得罪权相秦桧被除名,编管新州。当时士人因迫于秦桧权势,无人敢出面说话,无人敢为之送行。张元干却大胆地以《贺新郎》一首相送。全词毫无别离之际儿曹恩怨之态,而是陈述令人痛心疾首的事实:大好河山丧于敌国,九地黄流乱注;无数同胞沦陷异域,万落干村中野狐狡兔聚集;南宋统治者却一副“天意从来高难问”的姿态,无意收复失地,一振国威,更有甚者,抗战志士还受到迫害。全词感情激越,意态洋洋,既见爱国之情,更透怀才不遇之慨。
李清照。在众多的爱国作家中,李清照是较为特殊的一位,她从小受父母影响,打下了扎实的文学功底,前期生活较为安定,诗词主要反映其感情生活,风格婉约,清新流畅,如《如梦令》词,描绘藕花深处的归舟和滩头惊飞的鸥鹭,活泼而富有生趣。靖康国难,她不得不举家南渡,丈夫于途中病逝,她只能孤身一人在江南一带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身经国破家亡之痛,使她后半生的诗词风格发生了巨变,充满了高昂的斗志和强烈的爱国热情。她留下来的诗虽然很少,但其中所饱含的爱国激情却是喷薄而出。在那首著名的五绝《乌江》中,她以历史上项羽兵败乌江,犹能捍卫尊严而不愿再过江东的事实,与南宋小朝廷的一味屈膝苟安进行对照,加以辛辣的讽刺,感情沉重,思想深邃,让我们不得不惊叹这位女作家豪迈的大丈夫气概!
作为一名才华横溢的女词人,李清照本来是主张“词别是一家”的。按照她的理解,词应该是形式精美的抒情诗,但是,血的事实改变了她对词的理解。在晚期的词作中,她更多地将满腔的怨愤和孤寂寄之于词,控诉国家动乱给她的生活带来的巨大不幸。这些作品,虽然以个人的生活为描写对象,却能以细腻的笔触,写出离乱中下层百姓共同的悲惨命运,从而使词情具有了普遍的意义。《永遇乐》“落日熔金”一词,以上片写今,下片忆昔,两相对照,形成鲜明对比。词人通过亲身的感受,摄取典型片段,反映那个时代百姓们普遍的呻吟之声、控诉之声。此词除内容深刻外,词在形式上也十分精美:词中利用变动的语气来强化声情:忆昔时,句句肯定,抚今时,连连疑问,往日印象的清晰,与眼前现实的迷茫,形成很好的对比,一个迟暮昏乱的孤寂老妇形象便透纸而出。她的另一首《声声慢》词里,更是以奇见胜,开头连用十四个叠字,而这十四字都发音短促,读起来哽哽咽咽,如泣如诉,大增悲感,给人以强烈的艺术震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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