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什么要回到启蒙?
启蒙运动是18世纪欧洲的一个历史事件。然而,在今天反思启蒙的意义,所指并不为特定时空所局限,其实质涉及广泛的人类精神的一些根本纠结。启蒙背后的议题及其问题架构,因其特有的丰富与复杂,涵盖了一系列至今仍然纷纭不断的思想争端:启蒙是专属于西方的、仅限于18世纪法国启蒙运动的历史叙事,还是一种人类普遍处境在世界历史进程中的渐次展开?旨在引导人类走出“蒙昧之黯”的启蒙,面对现代人从“自然洞穴”进入“人造洞穴”的存在焦虑,其“弃暗投明”的抱负是一种进步,还是自负的幻觉?从不间断的各种争议交错纠缠着此后的时代,在曰益远离启蒙的同时又一再回到启蒙。
第一节 启蒙的“中西之别”
对于“启蒙”的探究,通常被认为是在谈论西方思想史的一个问题。确实,无论是狭义的启蒙运动,还是广义的启蒙精神,包括对于启蒙的种种反思与批判,在其源头上更多归属于西方的思想传统。由此,我们首先要澄清的问题是:启蒙精神是否为欧洲或西方世界所独有?当今,我们谈论启蒙的目的何在?
一、西方世界的多元启蒙模式
传统对于启蒙的研究,视野主要集中于欧洲。而早期西方世界的启蒙研究,又主要聚焦于法国启蒙运动创发的思想以及这些思想灼伟大输出。过去的两个多世纪里,法国一直被认作是启蒙运动的典范。对此,阿伦特曾不无遗憾地感叹:一个令人伤心的事实是,以灾难为结局的法国大革命创造了世界历史,而美国革命,尽管它成就斐然,却依然被认为是一个只具有局部重要性的事件。按照美国学者希梅尔法布的分析,法国启蒙运动之所以出类拔萃、受人关注,除了在于它与法国大革命的联系,最主要的是它预见了一个有着明晰的特性和目的、富有凝聚力的哲人或文人群体,这个阶层凭借对自身在世界历史中的角色与地位的特殊敏感,开启了一场旨在塑造人类公共观念的伟大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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