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磊:首先我在读书时会有一种很强烈的感受,即朱子板于《大学》的工作所具有的典范意义。对照其他注本,容易看到朱子《大学章句》在行文的缜密、道理的一贯、一贯中井然的次第节目等方面都无与伦比。而朱子之后,设若有人再想去做类似“青出于蓝”的工作会很困难。十多天的研读,这个感受会比较强烈。然后是关于文本的问题。我以“平天下”章首句(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悌,上恤孤而民不倍)为例。朱子注曰“言此三者,上行下效,捷于影响,所谓家齐而国治也”,以为是说“家齐国治”之事,《或问》也说到国治不治可由家齐不齐这里看出来,故可以说“絮矩之道”不外乎就是“齐家之道”。再去读传之九章、八章时会发现,孝、悌、慈、情无偏辟等终究要落到一个人的“修身”上去说,似乎齐家别无二道,只是一个修身之道,“身修”即得“齐家”。如此,参照传之十章,似乎也可以说“絮矩之道”不外乎就是“修身之道”。然而,除了修身之事,齐家别无事乎?治国s无事乎?当然,可以说这是将“修身”与“齐家”割裂开看了。但如果说“修身”必须要在“齐家”乃至“治国”中去实现,而实际做工夫时,从“诚意正心”到“修身齐家”,这些事情都在同时发生着,整个过程只贯穿着“格物致知”这一个工夫,那么,八条目的次第又有何特殊意义?而“絮矩之道”的“矩”到底在哪个阶段纔能得以确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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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毅:学生先说一些生活上的事情。学生住的地方每天洗脸之时都可以看到外面的月亮,我们刚到此处时月为月牙;及至曹孟青学长离开的时候,月已为新月;明天就要满月了,我们却要走了。这次又读《大学》,我对其中纲常条目次序有了更深的了解。尤其是对诚意和正心之间的区别、致知和另外六条目之间的关系,也就是知行关系有了更深的理解。我的问题是“平天下”章说到“絮矩之道”,其实整个《大学》都有一个“恕”道在,“平天下”章中表述为“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郑康成的注解说“取于己”,如何能够知道民之好恶?取于己而已。王船山引朱子意思说“本诸身”,但是我理解的朱子这里的意思是包括“本诸身”和“征诸庶民”两个方面,也就是说,既不能完全以民之好恶为转移,又不能是一个人的独断。一定是知道民之所同是怎么样的,纔能呈现出来。但是絮矩之道是如何避免这两个方面的偏失的呢?
邱楚媛(以下简称“邱”):读书班的十天让我收获很大,对经典文本有了更清晰的理解。也从诸位师友身上学到了很多。我记得上次丁、高二位老师要走之前的那次讨论上,高老师提出了一个问题,就是在阳明的体系里,致良知之教如何避免私意的夹杂?我觉得这是一个很难解答的问题。格致之后是诚意正心,那格致为了尽量达到知无不尽,但知是有蔽的,而人心所发之意又是有私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辨别善恶的一个很重要的步骤就是诚意。但诚意中“慎独”的功夫又真的能够让我们把私欲去除干净吗?另外一个关于知识跨界的问题,闱见之知是在德性之知的过程中被带出来的,那么为什么闻见之知会对德性之知展现出它的作用?“诚意”章中说“使人之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这也是在讨论把德性之能向天性之能转换的问题,而这和闱见之知与德性之知的转化有一个相对应的关系。后天的习得和先天的本能是如何能够勾连到一起的?这是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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