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冷的夜晚，星月无光。 天空里漂浮着淡淡的灰雾，仿佛池塘里的污水，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腥 味，缓缓弥漫，笼罩了城市里的所有空间。空气似乎凝滞了，显得有些坚 硬。偶尔有展风袭来，绝望的阴冷如千年寒冰一样直往骨缝里钻，寒意直 透心窝。 我茫然地站在寂寥的城市里，不知所措。 “姐姐！” 我竭尽全力叫了一声，却没一点儿回应。声音在空旷的城市中反复回 响，渐渐消失在灰雾的深处。 城市里没有人。不但是人，连一个活物也没有。整个城市死一般寂静 ，仿佛失去了脉搏的死人。而我，只是游离在死尸里面的一粒尘埃。 “姐姐……”我喃喃自语，温热的泪水轻轻滑落脸颊。此时我很想念 姐姐。虽 然她仅仅比我大四岁，却一直是我心中的偶像。从小我就是她的跟屁虫， 跟着她一起 成长。她的眼神总是那么坚毅，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轻易放弃。 天已经亮了很久，可眼前的灰雾却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甚至比刚才 更浓了。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东张西望，观察身边的环境，生怕在某个看不到的 角落里冒出 让我心悸的东西出来。 摄像馆、书屋、鲜花摊、时装店……一个个看过去，干净明亮的店铺 ，仿佛童话中的布景，一个个收拾得整整齐齐、美轮美奂，却看不到一个 人影。 寒风阵阵，冷得我直打哆嗦，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都起了鸡皮疙瘩。我 裹紧身上单薄的吊带裙，双手抱在胸前，竭力保持身体的温度，背对着寒 风慢慢前行。 比寒冷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饥饿。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头颅越来越 沉重，以 至于我费尽力气才能把它挺起来。肚子早就“咕咕”叫了，精神也变得有 些恍惚，嗅 觉也越来越敏锐，闻到的腥味越来越浓。 但只有腥味，找不到半点儿可以吃的食物。我走进一家蛋糕店，看着 玻璃柜里五彩纷呈的各种蛋糕，口水都流了出来。 我颤巍巍地伸出手，激动地抓住～个小蛋糕，扔进嘴里，用力咬下去 ，牙齿却被咯出血来。 小蛋糕和石头一样坚硬。事实上，它已经石化了。 不仅仅是小蛋糕，衣服、玻璃、灯具……这个城市所有的东西都被石 化了，仿佛遭遇了恶毒的诅咒。 我失望地扔掉小蛋糕，对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蛋糕吞了吞口水，恨恨地 走了出来。抬起头，依然看不到一丝阳光，雾茫茫一片，仿佛不似在人间 。 “姐姐——”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叫着。 回声滚滚，仿佛十几个人同时在叫“姐姐”。可是，还是没有人回应 。 就在我闭上眼睛昏昏欲睡时，身体被什么东西剧烈摇晃，有人在重重 地拍打我的脸。 “芊芊！醒一醒！” 睁开眼一看，姐姐正用她的发夹扎我的手指，指尖都被扎出血来。 “你总算醒了！”姐姐很生气，一巴掌重重地扇在我脸上，厉声喝道 ：“清醒点，别再睡了！” 姐姐搀扶着我，继续寻找出路。 “姐姐，我们这是在哪？” “我也不知道。” “我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姐姐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也是一片迷惘。像她这么精明的 人，居然也记不起在这之前的事。 “我一直在叫你，你听到了没有？” “没有。” “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凭感觉。”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吧。只是为什么她能感应到我，而我感 应不到她？难道是因为我的身体和意志都比较弱吗？ “现在我们怎么办？” 从小，姐姐就是我的主心骨。遇到困难时我总是第一个想起她，征询 她的意见，按她说的去做。 “我们一直朝东走。” “为什么要朝东走呢？” “因为东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有阳光的地方，就有生命存在。 就这样，我们一直往东走，走了很久很久。最后，我实在坚持不住， 软软地躺到了地上。 “起来啊！”姐姐焦虑地说，“千万别放弃！”姐姐咬着牙，把我背 到了身上。就在我们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姐姐突然大叫一声，声音里流 露出掩饰不住的欣喜。 “阳光！我看到阳光了！” 果然，有阳光出现，穿透了重重的灰雾，轻轻地投射到姐姐的手心里 。 紧接着，原本石化的城市被阳光孵化了，仿佛破茧的蝴蝶般，重新焕 发出生命 的活力。道路上开始出现行人，越来越多，很快就拥挤不堪。没多久，机 动车辆的喇 叭声、店铺音箱广告声、流动小贩吆喝声都响亮起来，空气中开始弥漫着 淡淡的香樟 树香气。 我深情地呼吸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姐姐身上爬下来，冲到卖包 子的小摊上，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又香又甜的肉包子，热烫烫的油汁顺着我的舌头流入肠胃中，真好吃 啊。我兴冲冲地拿起几个，递给筋疲力尽的姐姐。 姐姐笑了笑，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出来，笑容凝固 了。她的 身体，仿佛一张褪色的相片，正在慢慢变淡，很快就像灰雾一样消失在我 面前，一点 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姐姐！”我终于清醒过来，撕心裂肺地大叫道。P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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