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竟然会被一个我压根儿就没注意的人杀了个措手不及。<br> 我记得在监狱里的时候，有一次我和胡四、小杰他们闲聊。小杰说，将来在社会上混，首要的是心狠手辣，不管是什么来路，挡我的道儿，一律干倒。胡四说，根据我的研究，江湖上最大的凶险就是对潜在对手的漠视和忽略，往往你最不注意的人就是要放倒你的人。当时我还笑话胡四，我说，你一个白面书生懂什么江湖？谁傻到连哪个是对手都看不出来？这次我是彻底服了胡四。<br> 事情出在老七身上。<br> 我跟铁子喝酒的时候，老七就给我打来了电话。老七说，关凯对他很冷淡，说有什么事情让我亲自去。我早有预料，这很正常，在社会上混，谁的面子也不是白给的。我就对老七说，你回来吧，抽时间我去找他。放下电话我就把这事儿给搁下了。我想，这不是首要问题，拿下关凯是早晚的事情，甚至不用我出面。结果，没出一个星期就来事儿了。<br> 那天，我和那五下象棋，桌子上的电话响了。那五抓起电话听了两句，捂着话筒，脸色慌张地回过头来：“找你的，口气很硬。”<br> 我一皱眉头，莫非出事儿了？警察还是孙朝阳？我清清嗓子接过电话：“我是杨明远。”<br> 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能到我这里来一下吗？我想跟你谈谈。”<br> 听这意思不像是警察的口气，我问：“你是谁？朝阳哥的人？”<br> 那边的口气很冷淡：“你说的人我不认识，我叫关凯。”<br> 原来是这小子。我有点儿不高兴，你他妈什么级别，敢跟我用这种口气说话？<br> 我冷冷地问：“有事儿吗？”<br> 关凯也同样冷冷地回答：“有事儿，你的人在我这里闹事儿，你必须过来。”<br> 我的头皮一麻，我没让我的人去闹事呀？<br> “你让我的人听个电话。”<br> “别跟我拿架子，你就说你来不来吧，我没时间跟你嗦。”<br> “那好，我马上到。”我挂了电话，转身问那五，“老七呢？”<br> “走了啊。”那五不解地问我，“你不是安排老七去找关凯了吗？”<br> 我转身就走。明白了，老七这小子背着我去找关凯了，他的脾气我了解，一定是他以为关凯是个软柿子，想直接去把关凯砸挺了，也好在我的面前表功。这不是他妈的扯淡嘛，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关凯这么办是什么意思？想连我也扣在那里吗？不大可能啊，除非是他不想在港上混了……如果他真的那么打算了，是不会这么明的，因为我会做好准备，我回不来，他也就不用混了。既然这样，我必须一个人去，让他明白明白杨明远的胆量。<br> 我心里有数了，把别在腰上的枪重新锁进了抽屉，对那五说：“你马上给林武打电话，让他带着他所有的兄弟到胡四饭店集合，听我的消息。如果半个小时以后没有我的消息，让他带人直接去西区市场找关凯。”<br> 那五的脸又黄了：“远哥，又出麻烦了？”<br>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脸：“咱们不麻烦，是有人要麻烦了。”<br> 那五嗫嚅道：“春生他们都在这里，让他们先跟你一起去？”<br> 我想了想，边往外走边说：“让他们去胡四饭店跟林武的人集合，全听林武的。”<br> 我把车调了个头停在西区市场的大门口，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的地形很好，万一有什么麻烦，我一上车就可以冲到一条宽阔的马路上，从这条马路到胡四饭店用不了五分钟。关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社会上混的几个有点儿名声的我全知道，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还做过什么猛一点儿的事情来。我以前就打听过，关凯跟我一样，也有一间仓库兼办公的房子，在鱼市的尽头，那里很僻静，听说他们经常在里面赌博。我走到一个卖烟酒的摊位，买了一根拇指粗的雪茄，费了两根火柴才把它点上，猛吸了两口，慢慢走近了那间房子。<br> 站在门口听了听，里面没有一丝动静，我只听到自己沉静的呼吸声。<br> 刚想过去推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个比林武还高还壮实的黑大个站在门口。<br> 看来这个人就是关凯了，我冲他伸出了手：“呵呵，是关凯兄弟吧？”<br> “蝴蝶？”黑大个握了握我的手，“我是关凯，请进。”<br> “老大，你可来了！”老七的脸像一只被踩了一脚的烤地瓜，几乎看不出来表情了。<br> “我来了。”我冲他压压手，让他坐下，回头瞥了关凯一眼，“怪我啊，我这兄弟太毛愣了。”<br> 关凯皱着眉头“哼”了一声：“是啊，腰里别个死老鼠就想装个打猎的。”<br> 我被他呛了一下，心里很不是滋味，讪笑道：“没有数啊，呵呵。”<br> 关凯用脚勾过一把椅子，傲然一点儿头：“坐下说话。”<br> 我突然感觉自己来得很唐突，心里隐约有些后悔，讪讪地说：“但愿我来得还算及时。”<br> 关凯还没说话，侧面就响起一个声音：“蝴蝶，我也在这里。”<br> 建云？他怎么也来了？我这才看清楚，侧面的墙根站着不少我的人，连孔龙也在这里。几个不认识的人抱着膀子冷眼站在他们对面。大昌也在这里，他的脸比老七好不到哪儿去。我的心不禁有些发凉，我是不是低估了我的对手？<br> 建云见我突然愣在那里，拘谨地给我让了个座：“我也是刚来，凯子喊我过来的。”<br> 我镇静了一下，回头冲关凯笑了笑：“你们早就认识？”<br> 关凯没有回答我，回头对他的人说：“带远哥的人去外面找个地方坐着，我跟远哥谈话。”<br> 老七一下子蹿进我们的人堆里：“太谢谢凯哥了……”<br> 关凯伸出一根指头点了他一下，看我一眼又把指头反了上来冲他勾了勾：“你过来。”<br> 老七的表情从声音里反映出来了，他在哭：“远哥，我这可全是为了你啊……”<br> 我让他坐到我的身边，让别人出去，然后使劲拧了他的大腿一把。<br> “蝴蝶，你跟凯子这是怎么了？”建云关好门，回头问我。<br> “这里面有误会。”我转向关凯，咬着雪茄做了个抱歉的表情，“你说呢？”<br> “有误会吗？”关凯忽地站起来，一把拉开了旁边的一个门，“看看这是什么？”<br> 从屋里走出了两个面无表情的人来，那两个人怀里抱着一大堆砍刀、管叉、铁棍之类的东西。有几件我很面熟，老七手下的几个兄弟经常揣着它们。老七，你没长脑子吗？什么年代了还玩儿这个？这些破玩意儿只能吓唬吓唬那些小混混，办这样的事情这不是一堆垃圾是什么？我用眼睛的余光扫了怒气冲冲的关凯一眼，怎么办？先下手？我下意识地夹了夹胳肢窝，什么也没有。发梢一竖，我怎么这么大意？连家伙都没带！<br> 建云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端倪，搓着手在一旁说：“二位小哥，我也基本明白发生了什么了。我看这里面还就是有点儿误会……蝴蝶这个人我了解，他不会让手下的弟兄直接干这样的事情的。凯子我也得谢谢你，你是个讲道理的人，出现了这样的误会先让我来看看，这真让我感动。这样吧，就算二位小哥给老哥我一点儿薄面，都消消火，我给你们摆上一桌，大家一笑泯恩仇，这事儿就当它没发生。蝴蝶，我也提点小建议，揍老七一顿，这事儿就算完了。”<br> “就这么简单？”关凯横了建云一眼，“你当大哥的就这么处理事儿？”<br> “凯子，我可不是什么大哥……”<br> “别来这套。”关凯从建云的脸上把目光挪向了我，“我想听听蝴蝶的意思。”<br> “呵呵，那你的意思呢？”当时，我索性把球踢了回去。<br> 关凯好像早已打好了腹稿，张口就来：“我的意思很简单，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关凯也是在道儿上混的，不明不白就让一个啥都不懂的傻逼吓唬了一顿，心里不平衡。听说你蝴蝶也是从山上下来的，有些江湖规矩你不会不明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得按道儿上的规矩来。没别的意思，拿钱赔面子，以后还是好兄弟。”<br> 这小子也太没数了，我怎么会让你压住了呢？论什么你都不是个儿呀。<br> 可暂时我必须低一下头，我轻描淡写地冲他笑了笑：“你想要多少？”<br> 关凯一咧嘴：“五万。”<br> 你他妈的命值不值五万还是个未知数呢，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我淡然一笑：“可以。”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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