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罗兰色的葡萄藤,粉红色和紫色的柴藤,金银花,还有四处蔓生的常 青藤——所有的草木都在准备欢迎她。银莲花、雏菊、甘菊、罂粟花,这些花 朵仿佛给大地铺上了一层色彩斑斓的厚地毯,供她踏足。飞蝇、蜜蜂、蝴蝶 、瓢虫,各种昆虫似乎为她织出了一条轻薄的长袍。大自然里的所有生灵都 穿上了盛装,欢迎女神珀尔塞福涅 重回大地。希帕索斯坐在海边,也在欢庆女神珀尔塞福涅的归来。他在毕达哥拉斯 学校里的漫长学习已经告一段落。他通过了所有考验——甚至连最难忍受的静 默测试都已通过。静默测试肯定是要求最为苛刻的考验。他已经获得了资格 ,将被接纳为毕达哥拉斯兄弟会的正式成员。希帕索斯坐在沙滩上,手里拿 着一根棍子,打算要在无人的室外做一件事情,那是在他还是个学生的这么 多年里、都被严令禁止染指的一件事:他要尝试解决一个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几何问题。这个问题让他困扰了好久好久,纠缠在他的梦境里,让他每晚夜不成寐 。他曾经无数次秘密地尝试解决这一问题,在沙地上画上示意图,让他的问 题不再那么难以捉摸。可是,每当他听到脚步声传来,就总会慌了神,赶紧 将示意图抹去。毕达哥拉斯学校里的规矩一点也不含糊:学生不许独自研究 几何问题。至于违规者所要受到的惩罚,从来就是不容更改的——他们将被永 久驱逐出校门。只不过,现在情况迥然不同了。他如今是一位数学家,有责任去探索和 揭开问题的真相,将结果提交给毕达哥拉斯兄弟会,接受评判。倘若他的发 现被兄弟会成员认可,他们会将其添加至毕达哥拉斯学派的知识体系,功劳 全部归于老师一人;然后,在加上七道封印后秘密保存,只允许兄弟会的成 员阅览。希帕索斯常常扪心自问,将知识当作秘密保存的做法到底对不对。他听 说,在希腊的另一头的爱奥尼亚,人们对待知识的做法就截然不同。在爱奥 尼亚,无论是谁,只要他认为自己发现了某项真理,就直接去艾菲索斯或者 米利都 的集市,向全世界大声公布自己的发现。哲学家在大庭广众之下捍 卫自己发现的真理,当面听到各种反对与批评,然后进行回击,通过这样你 来我往的对话,只要有学习的意愿,知识和真理就能为你所拥有。但是,无 论希帕索斯何时想起这种获取知识的方法,就会被自己不敬的念头吓破了胆 ,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应该这么说,今天他的心思被别的事情占用了。他在沙滩上画了一个正 方形,然后尝试将各种不同的线条连接起来——把垂线连至对角线上,让这些 线条再连接至其他的垂线。他时不时就打算放弃,把所有图形都抹去,用脚 将沙滩抹平,然后重新开始。有些地方就是不太对劲。当太阳落下时,希帕索斯依然在忙活。他陷入了沉思,没有听见渐渐走 近的赫默劳斯的动静。“你在哪儿?我们很想你。我以为你既然通过了静默测试,肯定会想和 我说说话儿。”在毕达哥拉斯学派的等级划分中,赫默劳斯的地位恰好在希帕索斯之上 。他也只不过是在数月之前通过考验,从学生的宿舍搬到数学家们居住的楼 里。在作为学生的见习期间,两个年轻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但赫默劳斯的 阶级提升令两人暂时分开。现在,他们又重新平起平坐,赫默劳斯迫不及待 地想要重叙昔日的友谊。希帕索斯一脸茫然地望着赫默劳斯。“万物皆数。”他呢喃道。赫默劳 斯吃不准希帕索斯到底是在对他、还是对空气说话。“万物皆数。”希帕索 斯又重复了一遍,用恳求的眼神望着赫默劳斯。“这句话?我知道。老师就是这么说的!”赫默劳斯答道,话语里稍带 揶揄之意,这是毕达哥拉斯学派的人惯常使用的说法,他们将所有知识都归 功于老师毕达哥拉斯。“那么……”希帕索斯激动地质问,手指着他先前在沙滩上画出的图形 。赫默劳斯一脸困惑,弯下身仔细端详。希帕索斯解释了他画出的图形,赫默劳斯则在一旁全神贯注地倾听。等到解释完毕,赫默劳斯明白了希帕索 斯要说什么。“你是对的。”赫默劳斯承认道,嗓音里流露出恐惧之情,“但你可否 明白,这意味了什么?我建议你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你一定要仔细考虑清楚 ,要不要将此事公布,以及要说些什么。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轻率行动。晚饭时间到了,我俩快迟到了。”“你知道我们手头拥有了什么?”希帕索斯问道,他并不是真的在提问 ,而是要发泄心中的郁闷。“不管怎样,肯定有用处。”赫默劳斯答道。他俩哈哈大笑起来。P1-4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