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多半去了美国,美国是高度发达的工业国,很容易地吸收了他们。这些移民一到就能找到生计。爵爷大人和委员会的委员很清楚,这在今天是不可能的。今天的世界封闭了;我们最近听到日内瓦、波兰和英国权威人士说,波兰有一百万多余的犹太人。这里不是讨论为何他们提的是一百万“犹太人”的地方。犹太人也是波兰公民;他们的命运和波兰的命运在近千年中一直是紧密相连,息息相关的。他们和波兰共患难,历尽沧桑。他们也和所有其他人一样希望对波兰的发展做出贡献,不管是好是歹或无足轻重。为何单挑出他们这一百万说是多余的?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能去哪里?世界上有哪个地方能一下子吸收一百万人,不管是犹太人与否?当贫苦的波兰农民听到权威人士发出那种议论,他们很可能出于无知或单纯而理解为:这些人挡了我的去路,该想办法把他们除去。
我不想继续强调这一点。我不打算浪费委员会的时间,叙述在德国发生的事情。这都是众人皆知毋庸赘述的。这涉及约三百六十万犹太人的处境。波兰有三百万多一点的犹太人;德国在1932或1933年有六十万左右的犹太人,不过这个数字已经下降。如果我们再扩而大之观乎罗马尼亚、拉脱维亚、奥地利的犹太人,情景也是一样。我可以毫不为过地说,今天有将近六百万犹太人,这还不算波斯、摩洛哥等地方不善于表达意愿、鲜为人知的犹太人,在这区域有六百万人窝在不受欢迎的地方,而世界则划分为他们无法生活下去的地方和不准他们进入的地方。
我们认为这不仅仅是关乎犹太人的问题。我们认为这是个关乎世界的大问题。当然它首先是影响到犹太人,其次才影响到这一区域局势的问题,战后这一区域转向新政治和社会生活形态,在政治经济上还不够茁壮或成熟。我提到的这些人注定仅够糊口地度日,今朝不知明朝事。我说的还不是有组织的反犹;即便假设犹太人所在国对他们很友善,在那些地方仍钉各种客观原因折磨犹太人,使他们成为世界的渣滓弃民,町以说把他们轧磨成经济灰烬。
大人,我自年少就一直反对犹太人中的破坏倾向,但是要避免这些处于我所描述境地的年轻一代犹太人的破坏倾向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能给他们一点希望:有朝一日,即便是遥远的一日,他们中五分之一,十分之一或二十分之一能找到容身之地,能在那里过日子,能直起腰杆子,睁眼瞧世界和其他世人同胞。难怪一纸移居巴勒斯坦证件在这一带被视为最大福分。二十分之一,三十分之一的人可能拿到它,对他们而言,它代表得救,它就等于自由、生活和工作的机会,因此他们热切注视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们急于知道巴勒斯坦的大门会敞开还是关闭。
我可以继续详叙当今犹太人的紧急处境,这种地位当然因大战的影响而更加严峻。这是问题的道德层面。在所有国家我们都努力做出最大贡献,可是在许多国家,我们总不为所在社会完全接纳为自己人。这也是为什么自古,特别过去百年中,犹太人都努力为解决这个问题做一份贡献,以期世界犹太人的地位能正常化,或者说有所正常化。大人,我们的强韧使我们得以保全我们的民族性,但是这种民族性却是独树一帜,与其他国家不同的民族性。一说到英、法、德民族,指的就是一个特定的国家,特定的组织、语言、文学、历史和共同的命运;可是一说到犹太人,他们却在任何地方都是少数,哪里都不是多数的民族,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与所在地民族有共性却又不完全相同。我可以说,它是个无体可附的鬼魂般的民族,因为无体,它易令人生疑,而疑心滋生仇恨。上帝给人类的世界之大,总该有块地方供我们生存。
在那里依我们的性情表达自己,以我们自己的方式、通过我们自己的渠道,对文明世界做出贡献。果真能如此,我们的本来面目必然更为人所了解,我们与其他民族和国家的关系也会更正常。因为这时我们就不必步步为营,忙于招架,或反之像经常处于守势的少数民族那样变得过分咄咄逼人。
犹太人这种特别的心态使我称犹太种族为一种无体可附的鬼魂,它是个实体,但又不是常规定义的实体。这种心态是怎么产生的?我认为世界犹太人这种心态主要成因是对巴勒斯坦的不能忘情。我们是个倔强的民族,一个善于记忆的民族。我们永不忘记。是好是歹,我们从来没有忘记巴勒斯坦,这种执著自古以来在漫长而非人的苦难道路上保全了犹太人,这种执著主要源于一种对巴勒斯坦的生理和心理上的亲切。我们从未遗忘或放弃它。巴比伦和罗马征服者没有消灭我们。犹太人进行了顽强的抵抗,那个消化了半个文明世界的罗马帝国却消化不了小小朱迪亚。一有机会,不管是多小的机会,犹太人就回归,创造他们的文学、村镇、社区。如果委员会费点心去研究罗马帝国之后巴勒斯坦犹太人和他们的生活,就会发现自从作为犹太政治实体的巴勒斯坦被摧毁之后的十九个世纪中,每一个世纪里,犹太人都尝试回归。
我认为把那一千九百年视为时间的荒漠是错误的;时间并没有荒废。虽然犹太民族的物质支柱被毁,犹太人不管到哪里,都把巴勒斯坦揣在心窝中,放在脑子里。民族精神继续表现在他们的仪式和祈祷中。在伦敦东区,犹太人仍然夏天祈露水,冬天求雨水,他们的节庆都是巴勒斯坦的节庆。当罗马毁了他们的国家时,犹太人的精神领袖向罗马指挥官说:“你们摧毁了我们的全部物质财产;我请求你们为我们的学堂找到栖身之所。”罗马人为他们找到栖身之所;这地方今天还在,当时是个大地方,如今是个叫做叶伯纳(希伯莱文叫亚伯内)的小小火车站。当年那里开办学府,犹太人在那里继续贡献他们的智慧,因此那些学校可以说不但是巴勒斯坦犹太人而且是全世界犹太人的精神家园和归宿,虽然犹太人已逐渐背井离乡,流散于世界各地。这些学府以精神的巴勒斯坦取代了物质和政治的巴勒斯坦,而精神的巴勒斯坦一直是坚不可摧的;这种渴望体现在大量圣典和非圣典、宗教和世俗的文学中。
《贝尔福宣言》是英国皇家政府于1917年11月2日发布的。
有时会听到一种油滑的说法:“这文件性质含糊,是战时权宜之计。”我对英国政治家评价很高,不认为他们会干那种事。《贝尔福宣言》是庄严之举,足给我的述处境中那个民族、古老民族的一项许诺。
《贝尔福宣言》当时的意义为何?”当时它的意义很单纯,这是我经过思考而说的话。它意味着朱迪亚归还犹太人,或犹太人得以收复朱迪亚。我可以向委员会提出英国的负责任的政治家和各阶层人士的一系列讲话,它们显示这个宣言当时被视为犹太人的大宪章;在某种意义上,它媲美几千年前另一个宣言,当时居鲁士大帝允许一批残存的犹太人从巴比伦回故土重建圣殿。对于当时读《贝尔福宣言》的普通人而言,它的意义正如在伦敦歌剧院一次庄严会议上的各演讲中所述,包括赛西尔爵士所言:“阿拉伯给阿拉伯人,朱迪亚给犹太人,亚美尼亚给亚美尼亚人。”如今世界许多桥下流过了不少的水和血,岁月如泻,他的各种预言并没有完全实现;但我们对宣言的理解就是英国政治家告诉我们的意义。它意味着一个民族家园,“民族”就是说我们应该能在巴勒斯坦作为一个民族生存,“家园”就是说我们可以作为自由人生活而不必像在所有其他地方那样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生活。不须由我向英国人解释“家”对于我们四海为家的人意味着什么或不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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