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 苏童版牯岭街少年,《好天气》前传,永远的香椿树街少年
l 每一个莽撞的少年,都有一颗不愿臣服苍老世界的内心。他们是时代的倒刺,刺痛的是我们被世俗规训的伤疤
l 读懂苏童的香椿树街,找到青春时期那个倔强不安的自己,倔强是理解世界的起点
l 精装典藏,随书附赠苏童金句书签、创作信《过去随谈》
l 新增“苏童经历”,一本书读懂苏童的文学世界。
《城北地带》是苏童对“早年”生活掘地三尺的倾力之作。通过对四个主要的少年角色的书写,各自带出一连串荒唐血腥的冒险。这四个少年曾结伴度过一段顽劣时光。但在跨入成年的门槛前,却各自经历了改变一生的事件:一个因为强暴罪入狱,一个死于帮派械斗,一个与有夫之妇私奔,而最后一个莫名其妙的因为“检举特务”而成为英雄。这里有不可言说的家族秘密,有猥琐淫逸的肉体游戏。含冤而死的少女阴魂不散,雨夜中撒出一颗颗蜡纸红心,风情万种的荡妇历尽波折,拐带了她的小情人逃向他乡……
三只大烟囱是城北的象征。
城北的天空聚合了所有的工业油烟,炭黑和水泥的微粒在七月的热风里点点滴滴地坠落,香椿树街人家的窗台便蒙上黑白相杂的粉尘,如果疏于清扫,粉尘在几天内可以积存半寸之厚,孩子们往往误以为是一层面粉。而化工厂烟囱是一种美丽的橘红色,苯酐的刺鼻的气味环绕着烟囱的圆柱袅袅扩散。从化工厂门口走过的人们偶尔会仰视化工厂的烟囱,即使他们了解苯酐、樟脑或洗衣粉的生产过程,有时也难免产生一种稚气的幻觉,他们认为那是一只奇异的芬芳刺鼻的烟囱,它配制了所有空气的成分。
雨季刚刚逝去,阳光穿透了稀薄的云层,烤热屋顶上的青瓦和一条又窄又长的碎石路面,冼铁匠家的两条黄狗已经聪颖地退踞门洞里侧,注视着路面上像水银般漂浮的灼热的白光。七月在南方已经是炎热的季节,白天骄阳曝晒下的街道往往行人寥寥,唯有白铁铺里发出令人烦躁的敲击铁皮的声音,而苍蝇在垃圾箱和厕所那里盘旋的噪声对午睡的人们来说,已经是微乎其微的催眠之音了。
现在是午后一点半钟的时刻,李家的双猫牌闹钟准时闹了起来,李修业短暂的睡眠也就突然中断。他从床上跳起来匆匆地套上那条灰色维尼纶长裤,一只手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自行车钥匙,没有摸到。可能忘了锁车了。李修业这样想着把饭盒装在包里,准备去门洞那里推自行车,但是自行车没有了。挂在车龙头上的草帽被谁摘下扔在地上,李修业就这样踩着他的草帽骂起来,我的自行车呢,×他娘的,谁把我的自行车偷走了?
达生不在家,他的一件白汗背心和一条蓝色田径裤浸泡在水盆里。李修业走到门外,朝街的两侧张望,没有儿子的人影,他又朝斜对面的沈家喊了几声,达生,达生。沈家好像没有人,达生好像不在沈家。李修业就又骂起来,×他娘的,揍不死的东西,他敢把我的自行车骑出去?
那天李修业是向街西的老年借的自行车,是一辆年久失修的破旧的车子。老年说,不知道你车技怎么样?这车子只有我会骑,没有刹把和铃铛,骑起来龙头要朝左面歪一点。李修业只是急着赶时间去城西的铸铁厂上班,朝左面歪,我记住了,他匆匆地跨上车朝后面挥挥手说,老年,明天上午到我家来下棋,杀你个屁滚尿流。
有人看见李修业那天满面怒容地骑车经过铁路桥,嘴里咕哝着好像在骂人,当时还没有人知道是达生把父亲的自行车偷偷骑走了,但熟知李修业脾性的人对他的脏话和火气总是不以为怪。
从铁路桥到北门大桥大概有五百米远,这段距离李修业疾驶而过。他算了算赶路的时间,假如一直保持高速也许不致迟到,因此李修业的那辆破自行车几乎是疯狂地鸣叫着爬上了北门大桥的桥坡。李修业下坡的时候,听见风灌满了他的耳朵。除此之外,他也听见了那辆运载水泥的卡车按响了喇叭。他想抓刹车掣,但它像垂断的铁丝般形同虚设,李修业觉得自己在一道白光中朝卡车奔驰而去,像火车或者飞鸟的俯冲。他最后看见的是儿子达生嬉笑的鬼脸,看见儿子的屁股在自行车的横杠上左右扭动,他似乎看见儿子正费劲而快乐地骑着他急需的自行车。
揍不死的东西。
卡车司机后来回忆起人车相撞的瞬间,那个不幸的男人的咒骂语义不明,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父亲死于北门大桥那年达生十三岁,达生记得出事的那天他和叙德在护城河边的煤渣道上练习双手撒把的车技。附近是一个被装卸工遗弃的驳岸码头,从码头上抬头西望可以看见河上的北门大桥。他记得那天听见桥那边传来过一阵嘈杂之声,但是他和叙德都没在意,他们以为又是卖西瓜和卖菜的摊贩在为摊位而争执不休。
轮到叙德练习的时候,达生突然想起时间的问题,他让叙德看看他的手表,叙德头也不回地说,一点钟。达生说,怎么老是一点钟?他走过去拉住叙德的手,猛然发现叙德的手表已经停摆了。什么撒尿破手表?达生一气之下就把叙德从车上拉了下来,推着车子猛跑了几步,说,你把我坑苦了,今天回去肯定是一顿皮带和鞋底加肉馒头,要撑死我啦。
达生后来看见父亲的破草帽丢在北门大桥的桥坡上,他看见水泥地上的一摊血污,七月午后的阳光迅速地炙烤着血污,远远望去它更像被人无意打翻的红色油漆。
从少年时代开始,达生从母亲滕凤那里得到过无数次的提醒,是你害死了你父亲,是你把这个家的家景弄到了现在这步田地。滕凤以前温软懦弱的性格在丧夫之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在一些阴郁的令人伤情的天气里,滕凤用扫帚柄追打着儿子,嘴里哭诉着她的悲苦,眼里淌着滂沱热泪。达生一般来说只是用双手护住他的脑袋,他逃到街上就确保没事了,有时候他也用一种鄙夷的口气回敬倚门而泣的母亲,你这个神经病。你是个疯子。
达生觉得母亲的逻辑是荒谬的,父亲受害于那辆装载水泥的卡车,她应该去找那辆卡车算账。拉不出屎怪茅坑,他有时候想到这句粗俗的民谚,一个人就捂着嘴嗤笑一声。他知道自己对父亲之死无动于衷的态度也使母亲悲愤不已,但达生的想法就是如此客观而简洁的,人都化为一堆骨灰了,为什么还在喋喋不休地引证父亲免于一死的假设?假设达生不偷骑那辆自行车,假设老年的那辆自行车刹车不坏,假设叙德的手表没有停摆,达生在一点半以前从护城河边赶回家?假设毕竟只是假设,假设有什么屁用?达生常常无情地打断母亲和邻居女人们的那种冗长凄然的话题,他心里的另一半想法是秘而不宣的,父亲一去,再也没有人来以拳头或者工具教训他了。
很喜欢苏童的这本小说。我对“记忆”一词十分敏感,因为回忆过去可以让我们窥见许多曾经忽略的东西。苏童带着我们回望他的青春时光,我们看见了一个真实的少年时代,看见了那些青春创痛,看见了那些我们讳莫如深的深深刻进内心的情感。对于诚实的书写,我们应当予以尊重。苏童是一个敢于挑战自我的作家,这种挑战不只是文学技艺层面,还有心灵世界。——慎微
苏童zui好的长篇,写的焦点是街头少年,却把街头少女,少妇,男人,老人形形色色的人写的活灵活现。搭配着江南独有的气候描写,画面感宿命感非常强。——老十八椒
这里的少年有点牯岭街少年的感觉。——绵绵
《城北地带》的篇幅在长篇小说里算较短的,但这并不妨碍作者描述复杂的人物关系,作者将故事的进程加速,每个人物都在短时间内产生联系,发生冲突,因此制造出各种戏剧效果。 联想作品产出的年代和描写的人群,故事的底色注定是悲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随着故事的快速推进,不断有人死去,像一个加快了节奏被挤压的时代,每个人都在挣扎,挣扎的方式各有不同,但重复的都是苦难,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人,本质上都没有区别。 一个灰色调的江南故事,原来江南并不一定都是浪漫。——麦田与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