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
午后,狂风裹挟着乌云从西北方向飞奔而来,转眼间天地几乎全黑了下来。几个震耳欲聋的响雷过后,雨水从天空倾泻而下。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风雨交加,仿佛不把小小的营房掀翻就不肯罢休似的。
地上积水越来越多,很快汇成了一条条小河。“等他们回来,还不知要等多久,我现在必须出发!”丁梓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铁锨,一头扎进风雨里。
风大雨急,行走异常困难,平时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他走了两个小时或更长时间,才到达河边。
河水暴涨,湍急的水流汹涌澎湃地奔流着。丁梓肌肉紧绷,心跳加速,顺着河岸,顶着风雨,一边查看水情一边艰难地朝下游走去。
这条河从两座高山形成的山谷中流出,平日里,河水清浅,四季长流,极其温顺。然而,别看它小,作用却巨大,它是两国之间的界河。
河水对河岸的日常冲刷不可避免,最可怕的是河水暴涨时,河流改道。努力避免河流改道是这个小小边境哨点的任务之一。
然而,约束一条河流比管控其他突发情况难多了。边境干旱少雨,战士们像盼望新年一样盼望雨水的到来,可是,等大雨降临,他们又害怕河水改道,于是对雨水的感情格外复杂。
河流太调皮,尤其是到了丰水季节。从山谷进入无际荒漠地带的小河,仿佛刚跑出圈的小羊,时不时地撒几个小欢。由于地势、土质等方面的原因,这段河流更容易改道,这可把哨所的官兵为难坏了。 河水汹涌澎湃,不停地冲击着河岸,准备随时冲出河岸的束缚。
不好,前面河流拐弯处,河水已经冲出河岸。一股不大不小的水流径直朝前冲去。
在这里,河流拐了个大的弯后又在不远处转了回来,形成一个两三平方公里的河套。现在这股水越来越大,倘若不能阻止,河流很可能会改道!
他用铁锨快速挖掘着河边的沙土,不停地向决口处丢去。两边水流较浅的地方慢慢被堵住,中间水流湍急,丢下去的沙土很快就被冲走了。
难办的是,由于挖得太久,他身边的沙土已经不能继续挖了,否则这地方又会形成一个大坑,进而吸引更多流水冲来。这可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他跳进了水里,用身体和手中的铁锨阻挡着水流。受到阻挡的湍急水流,不停地冲击着两边的河岸与丁梓脚底的河沙,丁梓感觉脚底的河沙渐渐被掏空,身体一点点往下陷。虽然是夏季,河水依旧冰凉刺骨,身上的热量渐渐被带走,身体日趋麻木。
如果不迅速离开,很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可是,如果离开,河水势必会改道。孰轻孰重,丁梓心中明白。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即便自己陷进去,也无法阻挡河水改道。好在一团团风滚草随着水流飘下来,丁梓急忙用僵硬的胳膊将草拦了下来。借助草的阻挡,水流慢了下来。
终于,风小了,雨也小了,河水温顺了。河流不可能改道了! 丁梓长得高高瘦瘦,但是脑袋特别大,平日里战友们都喜欢叫他“钉子”。
“既然叫我钉子,那就让我当一枚守护祖国边疆的钉子吧!”丁梓努力地挺直身体,伸长脖子,咬紧牙关……当冰冷的水流没过他的脑袋,他依旧仰头望天,脸上带着不屈的笑意。
风停雨住,河水渐渐消退,当其他战士发现丁梓时,他只剩两只手还露在沙土外面,身体已经像一枚钉子,深深地钉进了祖国的边疆。按照丁梓此前的遗嘱,战士们在他钉入泥沙的地方堆了一个小小的坟墓。
二十三年后,一名年近五十的中年妇女执意从内地来到这里定居下来。她养了一群羊,一年四季在边境牧羊。这时的边境,与二十多年前相比,条件已经好多了,曾经寸草不生的荒漠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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