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窗下的菜园
儿时,我喜欢爬上北炕,推开北窗,便有洁白的李子花瓣探进头来,淡淡的清香,随着空气在屋内飘动。李子树下便是我家的菜园。
有段日子,村里总有狼于黑夜潜入,叼走小羊。白天的时候,娘也不许我们出来,让我们门好门躲在屋内。她一人在后园子里劳作,我就趴在北窗的窗台上,像小鸟一样探出头去,看着娘侍弄各种菜秧,锄草、松土、施肥,在那口井旁一圈一圈地摇动辘轳,吊上来一桶又一桶清澈的水,倒在菜垄里。粗粗细细的水溜儿在小小的垄沟里一点点向远处滚爬,在阳光的照耀下,欢畅着,撒欢一般。
菜园是用木栅栏围成的,比南菜园要小一半。在东北角和西北角分别垛着草垛,西边的是嫂子的,东边的是娘的。自从和嫂子分家后,南园子给了嫂子,娘要了这个北园子。虽然很小,但娘总能地尽其用,每一寸土地都有了它的职责,播上不同的种子,阳光和雨水也不吝啬,经常光顾,加上娘的细心呵护,满园芬芳,各种瓜果蔬菜竞相亮相。爬到北窗上来的是一株豆角秧,开着紫色的小花。菜园的四周栅栏处,娘也顺势种了豆角。园子中央部分是用木棍架起的黄瓜架,黄瓜秧吸足了水,一夜之间就会悄悄地爬上黄瓜架,开着黄色的小花,很惹眼。它结出的是旱黄瓜,皮是浅绿色的,微黄,留作种子的黄瓜就会全身变成黄色,像顶了一头金黄色头发的老奶奶,也可以吃,削掉皮,里面的瓤酸溜溜的。而嫂子的南园子里却多了一种黄瓜,是她回山东娘家带回来的种子,结出的黄瓜是绿色的,黑绿,水汪汪的,叫水黄瓜,看着就让我流口水。
娘还在北园子里穿插着种了白萝卜和胡萝卜。我喜欢生吃胡萝卜,那鲜艳的黄色,看上去就喜人,吃起来甜甜的。娘将白萝卜腌成咸菜,可以吃上一年。娘曾经在南园子种了两棵苹果树,这当儿苹果已经由青涩变成红脸娃,如今这丰硕的果子已经不属于我,被侄女们占为己有。我只好把贪婪的目光寄托在北窗外的李子树上,李子熟透时是紫黑色的,皮酸溜溜的,瓤却是甜的。我摘了李子和侄女换苹果吃,因她被李子的外皮蒙蔽,酸得她直打冷战,发誓再也不和我换着吃了。
北方的冬天漫长,夏天相比之下就短了许多。有阳光的日子,菜园里各种瓜果蔬菜努力采光生长。在我年幼的记忆里,似乎菜园里所有的蔬菜,都跳过乍暖还寒的春季,直接赶在夏秋两季开花结果,并准确无误地在冬天来临之前成熟。
那时除了拥有自己的菜园外,再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庄稼地了。所以无论娘还是嫂子,都极尽菜园所能,沟沟坎坎地寸土必用,种上各种不同的瓜果蔬菜,或者粮食。红小豆的秧是趴着长的那种,匍匐前进,娘就种在了茄子秧的垄沟里。在四周栅栏内又种了黏玉米,当玉米秧长高时,就像一个个威风凛凛的战士,日夜护卫着菜园。到秋后分粮食时,队里派了马车,挨家挨户按人口分粮食。扒掉外皮的玉米,黄澄澄的,一个个金黄色的玉米娃娃在车上打着滚,扑通通地跳下来。全家老少齐上阵,装的装,扛的扛,运的运。而我也夹在其中,跑来跑去,欢天喜地。
我热切盼望的是嫂子用新鲜的玉米面蒸出的发面饼子,软软的,好吃极了,就了娘腌制的萝卜咸菜,有滋有味,越嚼越香。娘蒸的硬邦邦的“石头”饼子,这时就要逊色一筹了。而这样的待遇也只有我可以享受,我沾了年龄最小的光。二姐、三姐总是不情愿地带了娘的“石头”饼子去邻村上学,啃起来很是费劲。于是,她们就趁嫂子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潜入西屋,打开饭橱,偷了嫂子的发面饼子吃,顺便也一同品尝了嫂子的水黄瓜咸菜,自然是一番美味的享受。可是好景不长,嫂子看出了端倪,再出门就将门锁了。二姐、三姐只有咽唾沫的份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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