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赶来的,是一个苍老的僧人模样的男人。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房间,坐到海野六郎的身边。此人年纪看来至少六十有余,一道深深的刀痕从右边鬓角一直延伸到鼻头,仿佛就像脸被左右割成了两半。
“那位是?”才藏也不由自主地用起了敬语。幸村过分的大度,让他开始对此人产生了些许敬畏。
“啊,他啊?就是个叫三好晴海的古怪和尚。”
说来也真奇了。自从被幸村留住的那夜起,才藏竟在真田屋敷逗留了十来天。幸村称才藏为“客人”,吩咐家臣们待之以礼。当然,这一切还是建立在对方深知他与关东的隐密大名鸟居左京亮忠政的关系的前提之下。(真是弄不明白了)连才藏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幸村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自那夜起,才藏就再没见过猿飞佐助。另外可以确定,不仅阿国没有回来,连隐岐殿和青姬,都不在这个宅子里。
(难道还有其他秘密的藏身处?)不,应该没有这个可能。九度山的村落并不算大,若是有什么建筑物,应当是一目了然。再说了,纪州浅野家受幕府的指令监视真田屋敷。整个九度山的村民,都是他们的眼线。这种情况下,幸村是不可能再私建宅院的。
(那么他们是藏到别处去了?)虽然让人十分在意,然而这些都不是才藏久留此处的原因。实际上,他只是待得太舒服了而已。(明明身处敌营,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穴山小助,又名岩千代,据说是武田信玄的部将穴山梅雪的私生子。此人十分谦逊,看起来就像是百姓家的普通中年男性一般。他待才藏十分和善。平日里负责打点才藏周遭的各种琐事,几乎就与旅店的手代…无异。
有一天,他答应领才藏去屋后的一个仓库看看,于是在前面带路。那是一座巨大却十分粗糙的建筑物,由带树皮的木料建造而成,有数名男女进进出出,看来相当忙碌。走进仓房,里面有二十个农夫模样的老人或女子正在做类似手工活的工作。有的在纺线,有的在捣衣,还有操纵着小型机关装置(机械)的。
才藏看了一圈后问小助:“他们在做什么?”
“这是在做真田纽。”
才藏拿起作为成品的深蓝色线织物。(原来如此……)他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抓住了幸村策谋中的一小块残片。
这里顺便介绍一下真田纽。这是将木棉和天蚕丝拧在一起后做成的织纽,据说由幸村之父昌幸发明。因其坚韧牢固,在世间备受推崇。坊间流行使用它们来做刀的柄卷、下绪,或是用来捆绑装有贵重茶具等的箱盒。
(这世上还真有如此深不可测的男人。)才藏指的是幸村。在见识了真田纽的工场后,才藏不禁叹服于此人的智慧。
才藏寻思,真田纽的存在对于幸村来说并非只是织品而已。他给了监视自己的九度山村民一份工作,让他们能够靠此安居度日,最终达到收买人心的目的。当然,这也并非全部。
做好的真田纽需要贩卖。负责去诸国行商的,自然是幸村手下的人。关键就在这里。
“一般平日在诸国行商的有多少人啊?”
“应该差不多有五六十人吧。”穴山小助并未隐瞒。
“我猜得不错的话,那些人恐怕都是猿飞佐助麾下的甲贺忍者吧。”
“这就说不得了。”小助暧昧地笑了笑,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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