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没有流过的地方
许文华
人都说,大江大河,青山亘古,方是大气磅礴的地方。永泰同安镇,古称辅弼,现行政区域面积近140HD0公顷。这里有叠叠青山的阻碍,却无潺潺大河的滋养,有的只是一些小小的溪涧,艰难地滋润常常干渴的土地。先天的不足,使得同安在很长历史时期内,成为以农耕经济为主的永泰境内比较贫穷的地方。
机缘使然,与同安见过数面后,我抽丝剥茧,慢慢接近它最心腹最深厚所在,不知不觉中发现,在新时期春风吹拂滋养下,这一片土地早已绝处逢生,凤凰涅槃。没有大河滋养的地方,却依然能谱写出大气磅礴、仁和厚重的一曲曲新歌,让这一片土地毫不逊色,盎然生辉。
同安境内的仙山,海拔1119米。烈日炎炎,我们从山下的上坊村口出发,顺盘旋的羊肠小道艰难向上,气息喘喘,汗水淋漓。用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站在山巅之上,辛苦的付出换成了视觉和听觉的一场饕餮盛宴。
仙山之上,山风浩荡,松涛轰响。仰观宇宙,天高云淡,空灵深邃;俯视脚底,众山服拱,村庄星散。远处山峦浓淡适宜,笔架形状呼之欲出;近处高崖壁立,峭拔凌厉。久之,脚底隐隐发虚。
仙山山巅有百年洞窟,清嘉庆年间凿成。石砌的墙,分出外埕和内室,小而精巧。室内数百年香火供着仙公。仙公三位一体,法力无边,不仅负责方圆数十里的风调雨顺,还管理着生男育女、民间诉讼等诸多事务。向导檀主任说,仙公极灵,民间传说亦多。我不由心生敬畏。
原路下山,走回上坊村。又坐上车,沿着仙山山脚盘绕的环山公路,往连山村方向行驶。一路盘旋向下,沿途没有村庄和人烟,只有高大繁密的树,它们之间小小的空隙被草和灌木填满。感觉汽车成了一艘安静的潜艇。无边无际的绿色,像无边无际的大海的波涛。而自己,在往山的最深处无声无息地潜行、再潜行。
潜行中回望来时的仙山,发现它比身处其问时更高远,显出睥睨一切、高不可攀的样子。不由怀疑,那果真是我们刚才到达的地方吗?继续走向更幽深更低处的车子,恍然把我们带向一个遥不可知的梦。
一座古寨在无边的绿意中探出黑色的古朴的石墙、木柱与黑瓦。连山村终于到了,它在绿意包围的山坳里。我们脚下的公路,就是它的村路,在绿意中忽隐忽现。寥寥几座房子,有的很旧,比如古寨;有的很新,比如紧贴着古寨在高高崖壁上盖起的红砖房子。村委会的房子,不新不旧,前有空埕,边上有榨油坊——它不用以前的风车和石碾,而是改用锃亮的现代钢铁机器了。
连山村没见着几个人,似乎也没听到鸡鸣犬吠,它静寂着,在无边无际的绿色里。村路从绿色中来,又延伸到深远的绿色中去。这一个青葱的世界里,山外人所稀罕至极的氧离子,浓厚至极,无声地钻进我们的肌肤里,头发缝里,直至心里肺里,五脏六腑每一处的角落里。由此产生的沉醉,不由不令人如坠梦中,幸福到虚幻,幸福乃至奢侈到不真实。
这一片绿色,原生态到几近原始。山中有所有当地人能说得上名字的珍禽鸟兽:优雅的白颈长尾雉,神奇的白鹇,凶猛的白腹隼雕,还有全身红羽的主红鸟,黄蓝相问的不知名的“山雀”……老虎想必只存在于老辈人关于解放前的记忆里了,但长着獠牙的野猪应是成群结队吧?胆小害羞的山麂,会在清清的山涧边溜达;碧绿的竹叶青伏在碧绿的竹梢之上;慵懒的大蟒蛇,会盘起它们斑斓暗色的偌长身体,在某个深深的小山洞里安家……这亘古的山林,是野物与人类的共同家园。
但这样的家园,对于人类来说,是有缺憾的。这里连小溪涧都难觅踪影,自然种不了稻谷。兼之离镇区太远,公路通车之前,山民出人只能靠双脚量地,物质往来只能靠肩挑手提。人力渺小,宁馨平静的家园里,便缺吃少穿,前程渺茫。这样的家园,很长时间内被冠以“黄连山”的俗称,贴上了苦与贫的标签。
站在村部,我们纵向的视野如此深长:抬头,来处高陡的仙山,横亘在白云之畔。低头,脚底是万丈的绿色森林,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潭。高下落差如此巨大,让我不由突发奇想——这里,是否是外人暂未发现的一个旅游处女地?试想吧,把仙山与连山相连,打造成一处“淳绿”为主题的新兴景点,沿山涧搭原木栈道,或沿空中设高架缆车,步行坐车各取所需,一路山香沁肺绿海飞掠。无边青葱无边馨香,托起身体托起心灵。温柔又沉静,阔大又高远,那应该会是一种妙趣无边的体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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