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
1990
山路的前方,一个男人从一块巨石后走了出来。
一片黑沉沉的湖,隐在这座山像碗一样的峰顶,我们,他和我,就远远地站在湖的另一边。我们的头顶是一片乳蓝色的天空;这里海拔很高,没什么植被覆盖,所以只有我和他,石头,还有静静的、黑黑的湖。他穿着一双靴子,两只脚横跨在狭窄的小路的两边,他笑了。
我意识到几件事。我记起早在下面的山谷里时,我就曾经从他身边经过。我们打了个招呼,就像走在乡间散步的人,亲切友好而简短地问候彼此。我意识到,在这条偏僻的小路上,附近不会有人听到我的呼喊。我意识到,他一直在等着我:他谨慎而周密地计划了这一切,而我已经走进了他的陷阱。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清了这一切。
这一天——我差点死掉的这一天——我很早就起了,天刚蒙蒙亮,我放在床边的闹钟一跃而起、丁零起舞。我只得穿上工作服,出了房车,轻手轻脚地走下几级石阶,来到一间空无一人的厨房,我一一打开烤箱、咖啡机和面包机的开关,用面包机烤好五大条面包,把它们切成片,然后给水壶灌满水,又把四十张餐巾纸叠成绽开的兰花形状。
我刚满十八岁,开始了一场逃亡。我逃离了一切:家、学校、父母、考试、等待结果的日子。我找到了一份工作,远离了所有认识的人,工作地点位于某个山脚下,那里被广告宣传成了“另类全景度假胜地”。
我负责招待吃早餐的客人,收拾餐盘,擦桌子,提醒他们记得把钥匙留下。然后我走进房间,整理床铺,换床单,打扫房间。我捡起地上的衣服、毛巾、书、鞋子、香精油和冥想垫。这些散落在卧室里的物品让我明白,人们并非总是像他们看起来那样。喜好说教、要求严苛、坚持要坐在指定席位、坚持只用某一款特定的香皂、坚持喝脱脂牛奶的男性,却对云朵一般柔软的羊绒袜和花纹繁复的真丝内衣情有独钟。用餐时衬衣扣子扣得一丝不苟、眉眼低垂、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士,在夜间却仿佛变身为另一个人,会穿上马术风SM套装:给人用的辔头、小小的皮革马鞍、细长却凶猛的银鞭。还有一对来自伦敦的夫妇,看起来非常完美,完美到令人艳羡——他们会挽着对方精心修剪过指甲的手去吃晚餐,在黄昏时有说有笑地散步,还给我看了他俩婚礼上的照片——但他们住的屋子却充满了哀伤、渴望和悲痛。排卵试纸杂乱无章地散落在浴室的架子上。生育药物堆满了他们的床头柜。这些我都没有碰,就好像我可以透过这个细节告诉他们,我没有看到这些东西,我不清楚,我什么也不知道。
脖子(1990)... 3
肺(1988)... 25
脊椎、腿、骨盆、腹、头(1977)... 39
全身(1993)... 49
脖子(2002)... 63
腹(2003)... 73
婴儿与血液(2005)... 91
肺(2000)... 115
循环系统(1991)... 127
头(1975)... 137
颅(1998)... 147
肠(1994)... 155
血液(1997)... 169
缘由未明(2003)... 181
肺(2010)... 193
小脑(1980)... 205
女儿(当下)... 243
致谢... 2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