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聆听濒死之人的故事是否会让你变得智慧，但是我确实知道它能够抚慰你的灵魂。我这样说是因为那些故事抚慰了我的灵魂。

正如病人所经历的那样，有些事也在我身上发生了。那些我认为形成我生活的关键点取决于我感到羞耻的部分。我曾感到支离破碎，无法重新振作，自己的最深处被摧毁，似乎永远无法好起来。当我开始临终关怀的工作时，我尚未理解，每个人，每一个人，都有过这种感觉。

刚工作几个月时，我走进一家养老院，我要探访的病人住在一间昏暗、破败的小屋里。她的病历卡显示她患有结肠癌，也有晚期痴呆症。和我所想象的衰弱、蜷缩着的病人不同，我看到了一位美丽的女士，头上有缕缕卷曲的白发，正僵直地坐在床上。在白色医用床单的映衬下，她就像一个瘦弱的、泛着蓝光的瓷娃娃。

她并没有用晚期痴呆般的寂静问候我，而是用明显的新英格兰口音和我谈论失去你身体的一部分是怎样的感受，那些直到失去才想珍视的部分。就算是痴呆症晚期的病人，也会有些时间，甚至长达一天处于高度清醒的状态。当她谈起她多年的癌症治疗，一阵潮红爬上她如纸的皮肤，从脖子到满脸。先是她的手，然后她的整个身体颤抖了。随着身体抖动得越来越剧烈，她的声音越来越响。

“我没有肛门！” 最后她爆发了，小而白的双拳齐齐打在床上，用尽全身力气，几乎把床单打出了凹痕，“我不能拉屎！”

她四处张望，然后紧紧盯着暖气片。她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成了嘶哑的低语：“每个来巡房的人都盯着我看，他们根本不是真的在看我。他们不想看到我。他们用和婴儿说话的方式和我交谈，好像我是个傻瓜。他们看着我，想着‘我很高兴和她不同’。虽然他们都很和善，但我知道他们在感谢上帝自己不是我。我知道他们只看到一个疯狂、悲哀甚至连肛门也没有的老女人。”

我们静静地坐着，格外漫长的几秒钟。她再次看着我时，我说：“你需要的是慈悲，得到的却是同情。”

“是的，”她停住了，“是的，是这样，就是这样。”她惊讶地看着我，皱着眉用一种不同的、几乎是谴责的语气说：“你很年轻。”

“我比看起来老。”

“不，你年轻，”她直截了当地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嗯，”我并没有预料到会被这么问，“嗯，我经历过一些苦难，我知道被同情是什么感觉。”

她坐得更直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为什么？说说你的故事？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我可以感到热流涌过我的身体，我说：“我宁愿不说，因为我来这里是为了探讨你的人生。我是来倾听你，帮助你集中精神力量来度过这段时间。”我试着让自己听起来很专业。

“你在感到羞愧。”

“不，不，完全没有。”我突然想站起来逃跑，我能够听到耳朵里汹涌的声音，感觉到胸中的心跳。我倚靠床沿坚持着。“因为我了解自己，我知道如果我开始谈论自己，就会说个没完，而那样是不对的。因为来这里是为了拜访你并且聆听你，而不是聆听我自己。”

我当然在说谎。我的确感到了羞愧，她知道。但她很善良，不再要求我谈论下去。

她的眼窝很深，脸颊凹陷，微微外凸的棕色眼睛瞪着我。她拉起我的手，清了清嗓子：

“无论你遇上过什么样的坏事，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样的艰难，你必须做三件事：你必须接受它，你必须善待它，”她缓缓地说，抓紧我的手指，“第三件，注意听，你必须让它也善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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