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让牡丹开成玫瑰
高中毕业那年,我刚放松紧绷的弦,准备心情愉快地踏进大学校门时,母亲思索着,仿佛在用镊子挑拣合适的词语,然后掷地有声地抛到我面前:“大学生活你可以喘口气放松紧绷的神经啦,今后什么事都由你自己做主,我不再干涉你。只是,有一点我得申明一下,交什么样的男朋友随你的便,但绝对不能和一个老家在农村的男人结婚!”
并不是母亲对农村人有偏见,而是父亲的农村老家把她折腾怕了。其实,只要追溯到上一代,母亲也是农民的后代,我姥姥就出生在农村,后来考取大学才离开那个江南水乡的。我母亲小时候还在那个江南农村生活过五六年,那时因姥姥生下舅舅后,实在没法照顾两个孩子,就把母亲送回了江南老家。后来,要不是农村教育实在太差,母亲恐怕就被姥姥留在那里上学了。但那时的母亲已经习惯农村生活,而且有了深厚的感情,离开时,还舍不得呢,哭得撕心裂肺,差点把姥姥的心哭软,继续把她留在乡下呢。所以说.母亲并非对农村人心存芥蒂,她之所以这么告诫我,是源于父亲。说白了,就是我父亲西北老家的那帮人对母亲的伤害太多,如果不是伤得至深,以母亲的为人,还有她知书达理的教师身份,不至于把与农村的联姻看成毒蛇猛兽。
我也领教过父亲老家那些人给我家添的烦乱,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理清的,而且越理,乱得越厉害。我当然不愿步母亲的后尘。为此,我四年大学生活比上高中时还要紧张,大脑里的弦时刻紧绷着,就差筑一道墙,把自己圈在里面了。因为能上我们这个名牌大学的男同学,包括男教师,甚至职工,基本都来自农村,好像城里人都学习不好考不取似的。所以,我得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提防与他们接触,免得自己不小心被风沙迷了眼,扑入乱树丛中,再日久生情,辜负了母亲。
还好,我没让母亲失望,直到大学快毕业,我还是个没人敢接近的老姑娘。眼看我那些女同学一个个名花有主,唯有我形单影只,孤零零的。这下,母亲又急眼了,催我赶紧找男朋友,再拖下去,就是别人挑剩下的,不是歪瓜也是裂枣。找男朋友又不是去集市买菜,什么时候想去都会有你心仪的菜候着。所以对母亲的催促,我也当不得真,一笑而过。
这下,父亲似获得某种资格似的,像推拿按摩的盲人,朝母亲把眼白翻了又翻,算是表达了他的不满,但他没说一句不满的话。
印象中,父亲的话皋来就少,到非说不可时,他也只说几个简短的字词,即使心里对母亲有不满情绪,他也只是绷紧脸一个人生闷气,不愿说出来。父亲早就看透了,说了也没用,母亲怎会把他的意见当回事,弄不好还要怀疑他搞什么阴谋诡计呢,倒不如不说,免得生一肚子闲气。
其实,母亲一点都不厉害,穿着打扮也很女性化,是个知识女性的做派,说话做事全在为人妻为人母的条条框框之内。父亲也很像个男人,高高大大的身材,方方正正的脸盘,除过脸蛋上隐隐还有两坨西北特色的“红云”外,配一双浓眉大眼,像个没有打磨过的岩石,棱角分明,有一股粗粝劲儿,年轻时肯定帅呆酷毙了。要不,母亲怎么会看上他呢。只是,眼下父亲的头发像赶时髦似的,又长又密,一片花白,加上父亲的身材没啥变化,从他的后面看,倒像那种为耍酷而专门把头发挑染成花白的愤青。 相对,母亲则有江南人的遗传基因,个头要小一些,比父亲矮半个头还要多那么一点点。可父亲在母亲面前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脸上永远是受了委屈的弱者表情,与他的高大身材一点都不相称。说白了,这都是他农村老家那帮人给闹的。父亲是英雄气短啊!况且,父亲也不是英雄。他只空有一个英雄的体形,起码,在母亲眼里,父亲永远不可能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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