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像是第二故乡,但是老了还是要回阿勒泰
——来自一个哈萨克小伙的成长故事
采访时间:2019年1月17日
姓名:Haster
性别:男
年龄:23岁
生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伊犁州阿勒泰市的哈萨克族人,上大学前从未到过新疆以外的地方。目前在上海某大学念法学专业:希望成为新上海人。
俯瞰着碧蓝的喀纳斯湖,在禾木村哈萨克牧民家吃包尔萨克(一种油炸面食)的时候,我没有想到一年后会在上海看到一个来自喀纳斯的哈萨克人,在我面前用冬不拉弹唱起哈萨克的歌谣,听他讲起那遥远的地方的故事——时空和际遇的奇妙永远超出人的想象力。
面对那片令人沉醉不思归的边疆美景的时候,我羡慕当地人生长于这样的奇境,而如今,从喀纳斯走来的Haster跟我说,他想留在上海。生活就是如此,我们习以为常的生活,其实有着某一方面令他人向往。
至于民族的差异,又何足挂齿。
我们都一样怀揣着某种思念给予的力量,向着自己期望的生活努力前行。
走出阿尔泰山的牧民后代
离上海四千公里远的阿勒泰,是一个面积比上海还大一半,人口却不到70万的北疆小城。高大的阿尔泰山南麓和广袤的准噶尔盆地环抱着这片新疆最北部的大地,这里是被称为“中国最后的游牧民族”的哈萨克人千百年来繁衍生息的故乡。
我叫Haster,一个哈萨克牧民的后代。
我的爷爷奶奶都是阿勒泰市下属山区的牧民,在年复一年的转场放牧生活中,他们用自己的坚忍和勤劳养育了五男五女,我的爸爸排行第五。
在原野上度过了一个传统哈萨克人的童年之后,生性灵敏而努力的爸爸考上县城里的高中和大学,随后在阿勒泰市里lT作、定居下来,于是,哥哥和我就在城里而不是牧场里出生了。
我小时候,做森林公安的爸爸忙于T作,经常不在家,新疆地域辽阔,他有时出差会两三个月不能回来。我和哥哥南在木材厂做工人的母亲照料。
我们的小家庭是典型的严父慈母的组合,爸爸虽然经常不在家,但是对我们的严格要求并不因为在外而放松分毫,他通过勤学奋斗改变了自己作为哈萨克牧民在野外辛劳艰苦的命运,因此也特别要求我和哥哥要认真学习,放学就必须回家,绝不能因为是男孩子就随便玩闹。
在这样的氛围中,哥哥和我虽然有小孩的顽皮,但都勤勤恳恳不敢叛逆,我们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在全班名列前茅,如果有一点点差错,爸爸的棍棒可是会毫不客气的。但是,哈萨克男人对孩子发自内心的疼爱也是毫无保留的,教训完犯错的我们之后,他又会亲昵地把我们搂过来。
爸爸虽然走出了牧区,但是骨子里仍然是传统的哈萨克人,从小到大,我们在家都是说哈萨克语,他也没有让我们兄弟读汉族班,而是读针对哈萨克族的民族小学,用哈萨克语学习和书写。在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还请在市文化局的朋友专门教我弹哈萨克民族乐器冬不拉。
小学毕业时,我考上了“内初班”,这是新疆为了扶持少数民族教育,在乌鲁木齐、克拉玛依、石河子、奎屯、昌吉、哈密、库尔勒和阿克苏8个城市设立的新疆区内初中班,相当于内地的市重点初中。
我考上的那个内初班在石河子八中,离家有8个小时车程。去上学的时候,妈妈既担忧又不舍,爸爸倒是很淡定地勉励我好好学习。于是,12岁的我第一次离开家,开始了全封闭式的初中生活,舍友成了我在家人之外最亲密的人。
我们宿舍一共八个人,其中包括两个汉族的同学,都是刚刚脱离父母约束的同龄人,大家从区内各地聚集到同一个屋檐下,感到既新奇又自在。我们一起摸索怎么做家务,一起想方设法在学校找乐子,每个月仅有的两小时出校时间更是我们难得的欢乐时光。
内初班没有寒假,所以,我每年只有暑假才能回家。在石河子八中度过的三年,是我第一次独立生活,也是我离开传统哈萨克人聚居环境,融入多民族城市生活的开始。
中考的时候,爸爸希望我继承他的职业道路,去考西安八一民族军校,毕业后可以走军警路线。可是,那所学校的录取分数线太高,于是,我读了阿勒泰市里的汉族学校,又回到了温暖的小家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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