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自临床的疑惑
如上所述,在太阳病属性的认识上,皆认为系风寒(外邪)袭表而致营卫失和的体表病变,其治疗方法,当遵循其“在皮者汗而发之”之原则,汗法当是正施,即根据太阳病的分类,表实者以麻黄汤,表虚者以桂枝汤,表郁轻证以桂麻各半汤,温病当辛凉解表等,此无疑具有正确的一面。临床上恰当运用汗法,对确系外邪袭表之表证,每有立竿见影之效。然而,亦非尽然,很多类疾病完全具备了太阳提纲之脉证,然而却汗之不效,甚或愈治愈烈者亦不鲜见,笔者曾有深刻体会。
如1992年夏笔者返里,曾遇一壮年女性,平素健康,数日前发病,头痛,发热,恶寒,脉浮,周身骨节疼痛,右上腹不适,纳食减少,偶有恶心。曾自服“解热镇痛”药不效,在当时医院亦按“感冒”治疗乏效,而来求诊。察其别无阳性发现,即以太阳病处之,投以发散之剂,患者服后周身汗出,诸症暂缓,旋即又作,连服3剂后,诸症依然。再次来诊,观其寒热头痛如故,自云近日右上腹痛明显,查之胆囊压痛明显,疑有胆囊病变,即嘱其作B超检查,诊为“胆石症,胆管不完全阻塞”。始知病在于里,属杂病范畴,即投以清热利湿、排石止痛之剂,连服10余剂,诸症始退。
又如曾治李某少女,14岁。患者自诉数月前即“感冒”,头痛,发热,恶寒,周身痛,鼻塞,10余日始罢,此后曾反复2次,病除时间延长,每次约10~20天。此次于3天前开始,初有微热,渐次增剧,恶寒,周身不适,时常汗出,观其面黄体瘦,脉浮,余可。当系太阳中风证,即投以桂枝汤化裁,数剂后病情依然。反复思量,未有所获,猛思14岁少女,当是月经来潮之时,即予询问,答日,未,但觉少腹部不适,有胀感。即问是否每次“感冒”均有?日,是。当即令其做妇科检查,其母闻之骇然,面有愠色。笔者忙予解释,勉强就诊,经查果系经血不能外排之故,径施手术,病情霍然,后未再作。
再如1988年夏,笔者暑期回乡休假,曾治同学刘某之子,2岁,发热、恶寒近年,曾赴北京、郑州及地、市、县、乡各医院就诊,中西药物迭进,病情未见好转,视其所用中药处方,厚达数十页,大多系解表剂,间有清热、滋阴、活血、补气,甚或有清退虚热之剂,据云服后均不见效,西医未能确诊。查体温38.2℃。虽夏日炎炎,依然要求穿衣,周身毛肌紧缩,形体消瘦,自述周身疼痛,脉数,指纹红紫。初看极似太阳病,而服过之后,解表剂悉备,毫无效验,当知非表。观其舌苔,厚干,中稍红,舌质红,腹部灼热,手足微汗,即问其大便情况,据云因饮食偏少,大便数日1次,量少而干,难行。即思患儿诸方均已服尽,未见有通便者,是否为食积?未敢一定,即试处调胃承气加连翘、竹叶,当即取来,轻煎,令其少服,约1小时顷,患儿便意已频,但难以排出,嘱其再进,约半小时,患儿排出大便许多,初硬如石,色黑,后溏。便后热势渐退,即主动进食。再进上方1剂,寒热俱消,后未再作。
类似之例,比比皆是,恐医者均有同感。此种太阳病,汗之不效,不汗而又与传统认识难以吻合,似有违医理。一遇是证,皆认表证,多思自己辨证不准、用药有差,很少疑及理解有误。也正是这种传统认识的偏差,很易使人怀疑仲景著作的可信度。此即是近时所谓“古方不治今病“的根源所在。
三、太阳病非尽外感,亦有杂病
分析传统认识的观点,得出太阳病为外感表证的基础在于“太阳主一身之表,统摄营卫”和“太阳为六经藩篱”,从而推论出太阳病必定是外邪侵袭,自外而受的结论。这种推论的逻辑错误在于仅仅注意了“外”之一面,而忽视了“里”,即里邪内结,发散于外,同样可以影响于表,导致太阳经脉、脏腑受病,功能失常,从而发为太阳病。外感、内伤皆可致太阳病的结论,更符合中医关于人是一个有机的整体,脏腑气血相互影响,一因可以多果,一果可以多因,同一种病机可以有不同的临床表现,而同一种临床征象可以有不同病机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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