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劳伦斯的焦虑源于他那不知名的无法缓解的膝盖痛,但是从深层次的原因来看,扎根于劳伦斯内心的焦虑症结远远要比他肉体上的疼痛来得猛烈。为了能够扭转这种局面,劳伦斯踏上了前往特拉维夫岛的旅程,和他柏拉图式的情人阿米相约去加纳利群岛度假。这次有着特定目的的旅程可谓是一次朝圣之旅,因为劳伦斯和阿米对这次旅途都抱有特定的希望,那就是在这次旅行中建立起稳固的两性关系,并在这种关系中实现对自我的弥补和重建。劳伦斯期待着通过这种关系来治疗心里的焦虑,而阿米也期待着用这种关系来弥补婚姻的失败。但是,这个原本应该很美好的假期却被当地恶劣的环境所破坏。在这种并不能使人身心愉悦的场合,两人原本的愿望落空了。
劳伦斯不得不再次踏上朝圣之旅,前往洛杉矶的贝弗利山,进行下一次的寻找。通过美国制片人路易莎的叙述,我们得知了劳伦斯在贝弗利山所经历的一切。当路易莎随意地问起他的近况时,劳伦斯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抱怨引发他忧虑的种种经历。路易莎在劳伦斯不停地抱怨婚姻危机的时候明白了劳伦斯此行的真正目的,那就是将自己从婚姻的誓约中解救出来,在婚外关系中找到快乐和归属。但是劳伦斯的这次尝试同样以失败而告终。于是,他转而飞往哥本哈根去寻找对他产生重大影响的丹麦哲学家克尔凯郭尔的踪迹。洛奇通过萨曼莎的叙述,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为我们展现了劳伦斯在哥本哈根的经历和思想动态。在萨曼莎正式到哈德兰电视台工作的第一周,劳伦斯便邀请她一起去哥本哈根度周末。实际上,已经被克尔凯郭尔深深迷住的劳伦斯将此次旅行当成了一次精神上的朝圣。劳伦斯感到克氏就是他的一面镜子。在读到克氏曾经拒绝了他深爱的未婚妻,只是因为害怕被束缚的时候,劳伦斯想到了自己也曾幼稚而决绝地拒绝过他的初恋女友莫琳,进而发觉自己的处境与克氏的经历极其相似。他意识到,他真正应该去追寻的,并不是类似一夜情那样的婚外关系,而是他的初恋女友莫琳,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找回失落的自我,得到宽恕和精神上的救赎。几经周折,他得知莫琳正在前往圣地亚哥朝圣的路上,于是,劳伦斯带着对旧日爱情的怀念和渴望踏上了朝圣之路。他开着车从伦敦到圣让·皮埃德波尔,然后翻越了比利牛斯山。在途中,劳伦斯直接感受到了朝圣之路的艰险,也由此心生疑问:“在过去那些年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通常是在极其困难和危险的条件下,徒步穿越半个欧洲大陆,去朝拜那令人半信半疑的圣者的令人半信半疑的陵墓?更使人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现在仍然有那么多人在这样做,尽管数量少了些?”(《治疗》353)劳伦斯发现除了真正的朝圣者之外,还有一些带着个人动机走在朝圣之路上的人,比如募捐者,或者是在退休后找一点事情来做的老人。这些人朝圣的目的不是为了去追寻古代圣人的踪迹,而是为了寻求一种心灵上的安宁,而且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没有一个特定的宗教信仰。这一切表明,朝圣这一项宗教意味浓厚的活动在宗教世俗化的今天也变得如同平常的旅游一样,成为了一种治疗的方式,让人得以在一种简单的环境里将关注点放到自己身上,而不再关注其他纷繁复杂的世间杂务。
劳伦斯正是在这次朝圣途中真正地开始感受生活。当自己成为一切的中心之时,自我存在的意义便得以建立。这时,劳伦斯的自我意识终于觉醒,他意识到长久以来使自己焦虑不堪的,并不是职业危机和婚姻危机,恰恰是自我的沉沦和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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