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野驴，1970年生，四川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喜好文学写作和户外运动。从事金融投资和房地产开发工作20年，多年担任成都某大型品牌房地产公司总经理，是成都知名的房地产职业经理人，也是中国户外资料网知名写手。

余野有着极其复杂的多面人格。他出身贫寒却胸怀大志，野心勃勃又充满自卑，一心想用飞黄腾达的荣耀来证明自己。他摆过地摊，当过保安，开过服装店，做过业余匪徒，办过皮包公司，最终从一个小电器经销商发展成全国家电商业巨头，成为上市公司董事长。复杂的人生经历磨砺出他玩世不恭的外表，骨子里却涌流着游侠般的血性：为了谋生可以辍学打工，为了还债可以散尽钱财，为了寻爱可以走遍世界；商场上使勇斗狠，却一生忠于友谊和亲情；风月场上花天酒地，却会用生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孩。他畸形地捍卫着自己的生存底线，为了爱与尊严不惜和黑社会血战，也不惜和权贵抗争。在事业和人生最辉煌的阶段，余野不仅陷入了难解难分的感情纠葛，更卷入了利益集团的激烈纷争。面对来自黑白两道的各种打压，他甚至采用暴徒手段孤注一掷，直到锒铛入狱，成为一个时代的牺牲品。他的奋斗和传奇，全景再现了20世纪90年代草莽并起、泥沙俱下的商海波澜。

第一章
你是我的女人，我再也不会让你从我身边跑掉

1
国庆假期还没结束，梁载道便约我在杭州西湖见面。
西湖边的中式别墅会所里，灰色砖墙木质门廊故意被做旧，建筑虽是仿古赝品，却尺度从容有亲切感。从圆形拱门到圆形木窗，透出外面回廊曲径，修竹疏影。移步换景，妙趣横生。墙上挂着各种临帖作品，文墨灵动。包间里，半靠在仿古式样的红木太师椅中，隐隐听到传自大厅的古筝评弹，叮咚如泉水流淌。四周风物，尽皆散发一种传统文化底气和细腻的江南风韵。
远远看得见半山下的西湖。微微阳光下，一片灰白色水面与绿笼如烟的柳树。我一边欣赏这座拆除围墙的人文湖泊，一边跟梁总聊着一些风月话题。我们彼此不熟，又分属不同领域，在开始正题之前，需要一些文艺的前戏。
面前这个中年人，大约40岁出头，眉目顺畅，带着无框眼镜，儒雅中透出胜券在握的自信。他穿一件看不清标牌的深色体恤，腕上手表像是宝铂，价值不菲。脚下穿着一双意大利皮鞋，擦得铮亮。举手投足，是一种被香车豪宅美女簇拥下的品质印记。漫不经心的讲究和暗藏奢侈的精致，虽不是暴发户气质，却仍然感觉被随身穿戴的上百万人民币垫高了身板，从容了姿态。
他淡然问道：“余总，觉得西湖如何？”
“我这是第二次到这儿。第一次是穷困潦倒路过，为了省门票，隔着围墙看了看，水是灰的，柳树没精打采，没觉得跟诗词里的描写有什么关系。算是焦大不爱林妹妹。刚才找这个会所，沿着西湖走了20分钟，感觉挺有韵味。现在才有些明白，为什么中国那么多名山大川，偏偏有那么多文人喜欢这里。”
“那你觉得是什么缘故？”
“我说不好。好像从东晋开始，江南就是文人和美女扎堆的地方。文人和美女之间的风流韵事总是令人神往。在这方面，能够跟西湖媲美的只有秦淮河。不过，那个地方属于政府扫黄打非的范围，无法重建。总的来说，西湖骨子里是风花雪月。画舫灯影，玉人吹箫。这地方辛弃疾没法写诗怀古，只是柳永、苏轼、苏小小唱和风月的场所。我刚才沿着苏堤白堤走了一会儿，感觉真是一代名妓照汗青，没有她们，这里就是个寻常公园。”
他笑道：“余总真是视角独特。我来了几十次，对这个古代风月场所留连忘返。除了文化的东西，其实，更重要的是转换气场。在上海，我们通常是拿着合同，逐条探讨，那是一种强烈的商业气场。在西湖，我们可以聊着风月，喝着龙井，搂着美女，慢慢谈理想，谈理念。谈笑间，百亿资金纷至沓来或者灰飞烟灭。我们从事的这个职业，不太需要固定场所，有一台可以联网的电脑就够了。我们需要的是在不同环境，跟不同的人交流。上海不过是个大型舞台，是个演员扎堆的地方，而导演和制片人都在其他地方编排剧本。”
必须承认，他的开场白有种大戏开幕前的浑厚气场。
“梁总这番话让我印象深刻。我从上海开车过来，看来一定不虚此行了。上次，嘉通与佳美争夺浦东项目，正是贵公司的投资导向起了决定性作用。晚上，我还要请你喝酒，表示感谢呢。”我欠了欠身道。
“其实，比起佳美，我更看好嘉通的经营方式，所以才约余总来西湖喝茶，沟通理念。”他浅浅挥了挥手道，“余总目前在上海渐渐打出了局面。你的浦东项目我看了，有一定潜力。听罗总说，你们的根基在成都，进军上海，除了全国布局需要，还希望获得上市资格。我想先弄明白，您想上市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我笑道：“我不懂金融。上市的想法，说来可笑。早年我的合伙人在深圳投资股票，我也在广州投资了一大堆法人股，结果全军覆没。后来，其中一个企业奇迹般上市了，让我手上的一堆废纸变成了巨大财富。这些奇奇怪怪的经历，让我忽发奇想，有朝一日，我们经营了自己的公司，做大作强的终极目标，就是成为上市公司。”
他也笑道：“你的目标，和产生这个目标的理由，简单朴素。其实很多搞实体的企业家，到了一定阶段都有些找不到方向，就干脆以上市为目的。企业上市，说白了，就是将股权公众化。把企业的价值按现价评估，提前兑现给你。比方说，你的浦东项目，价值大概有30个亿。你要想实现这个价值，必须开发经营若干年。如果上市，则很快便能套现。你可以拿着这30个亿去做更多事情。不过，这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套取了大量现金，就得让渡部分股权和管理权。这就是所谓上市。不过，我刚才告诉你的，都是写在大学金融专业教材里面的东西。问题在于，你知道美国纳斯达克么？那里随便什么企业都可以上市，没有什么神秘的东西。而在中国，绝大部分企业都对上市趋之若鹜，国家却像管理战备物资一样，控制着上市指标。除了我们通常意义说的，是为亏损国企找到一条直接融资的生路，你没想想还有其他的原因么？”
“隔行如隔山。我对这方面真是非常陌生。”
他看了看我，忽然话锋一转道：“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我还是想先问你一个问题，老余，你喜欢权力么？”
我一愣道：“不知你指的是哪方面的权力？”
“权力是一个泛指的概念，它不仅仅是官员们手中的政权，还包括管理权、控制权和支配权。你要知道，权力是一种毒品。对权力的追求和享受都让人上瘾。时间长了，你可能会对这种毒品麻木，而要命的是你失去这种东西时那种被整个世界遗忘的孤立感，会让你没有退路地去依赖它。权力场天然是一种不可逆的单行道，权力只能通向更大的权力。一个官员失去了权力，会觉得丧失了大半生命；一个演员失去了舞台中心位置，失去了对观众控制的权力，会变得无比沮丧；一个商人，没有了支配和决策的权力，便像是一个废人。这个古老的帝国，从来都迷恋和崇拜权力。什么终南隐士，不过是一帮表演清高的演员。还是刘邦和项羽表述得直接清楚，他们看到秦始皇的仪仗队列，一个说，大丈夫就应该这样威风凛凛，另一个说，老子也可以取代他享受这样的权力。古往今来，对于权力，没有谁比这两人看得更透彻。我们是商人，在商言商，我们享受的权力，都是建立在金钱和对金钱的控制上。你喜欢用几百万来经营，还是喜欢控制几百亿来做一些呼风唤雨的大事？你希望上市，不就是在追求更大的控制力，更广阔的支配权么？”
“我以前仅仅把企业上市看成是一个奋斗终点，但今天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些道理。”我点点头道。
“呵呵，老余，在中国，企业的终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倒闭。除此之外，你只能不停地发展，转换形式和行业的发展，根本停不下来。否则，你现在所享受的那些尊敬、赞颂都会消失，那些景仰追随你的员工，都会离你而去。当你雄心勃勃开疆拓土时，是你引领着大家在走；当你知足常乐裹足不前时，就会感到是你的员工，你的合作方，你的利益关联体共同组成的力量，在推动你走。”
我认真听着他的谈话，发现自己平时的散碎想法正得到他强烈而系统的支撑。
他继续说道：“中国的股市其实就是一个大赌场。上市公司，就是一个个的赌台。你看看5.19行情，哪一个跟企业真实业绩相关？中国股市每一轮行情，都是由政策推动，庄家进驻，散户狂热参与所产生的。所以，在中国，每一个上市公司都是一些机构的摇钱树。当你的股票参与到二级市场，就根本不再是你能控制的东西。看看现在疯炒的网络概念股，哪一家是真实地投资运营网络？我想告诉你的是：你苦苦追求的上市目标，你梦想中发展的终点，其实是一个崭新的起点。你站在这个起点上，会发现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有一些盟友会自然而然地找到你，与你合作，共同演绎资本市场传奇。问题的关键是，一旦成为上市公司，你就成为资本圈子里的一员，必须去遵守这里所信奉的游戏规则。你考虑过这些，准备好这些没有？”
我摇头道：“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这些规则，也不清楚需要准备哪些方面的东西？”
“很简单。比如，一旦成为上市公司，你就需要跟庄家合作，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发布信息，提供报表，给予他们操作必要的支持。”
“我如果拒绝呢？”
“那要看你的实力而定。如果你背景强悍，可能大家不会拿你怎样。如果你没什么背景，还敢于违背游戏规则，大家通常会封杀你，不让你的股票有良好表现，也不给你再融资的机会。”
“上市的申请还有哪些游戏规则？”
“在国内，上市指标也是一种有价证券，也需要支付费用。这些名义费用都是小钱。最重要的是，谁是你的合作者？这才是问题关键。谁都明白股票一旦发行，立即就能保证20倍以上市盈率的发行价格。那么，这种增值收益，必须有人分享，你的股票发行才会获得通过。也就是说，在你改制的股份公司里，必须体现掌握权力者的利益。否则，中国那么多可以上市的公司，你又凭什么可以脱颖而出呢？这就好比一个导演说过的，什么是娱乐圈的潜规则？这世界上那么多漂亮女孩，你不付出代价，凭什么要把你培养成明星呢？”
我笑道：“明白了，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
他也笑了：“余总一点就透。至于那些写在上市要求中的连续三年业绩、净资产收益率等等，都是技术性问题。弄明白了游戏规则，这些技术性问题都迎刃而解。在这个国度里，成功是必须付出代价的。你要做出的选择，不需要哲学思考，也无关道德评价，它仅仅是一道关于利益得失的简单数学题。”

2
回上海的车上，我收到了晓雅的短信：
“余大哥，我要结婚了。祝你幸福。”
我把这短短十几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多遍。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王，把车直接开到浦东机场。”我对司机说道。
到达成都已是晚上9点。来到公司，我开上自己的车直奔晓雅家。在楼下，我给她发了条短信：“晓雅，我在你家楼下，只想见你一面。”
几分钟后，我收到回复：“余大哥，我们别见面了。忘了我吧。”
我回复短信：“就算永远告别，也要搞个仪式，不是么？下来吧，我等你。”
我靠在车门旁站着，抽到第三支烟时，看见她犹豫地走了下来。她穿着一件蓝色高领毛衣，配着牛仔裤，长发整齐地梳在后面，用发簪别好，神色间有迟疑也有不安。我拉开后坐的车门，微笑着对她道：“上车吧。”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也需要酒。我开车前往一家外资酒店开的红酒坊，里面有音乐，有红酒，有独自或两两喝酒的人。在车上，我们都没说话。汽车飞快掠过这个城市熟悉温暖的夜色。我早晨在杭州，中午在上海，晚上在成都。车上有我爱着的姑娘，她要嫁人了。我想要一个答案，然后跟她永远告别。这世界让我感觉时空错乱，我忽而感觉自己的存在有些荒谬。
红酒坊内只有寥寥几个顾客。我带着晓雅来到靠窗一个角落。灯光半明半暗，卡座柔软舒适。服务员按我要求，拿来一支1974年的拉菲。在远处，靠近吧台的地方，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在弹奏钢琴。这是一个浪漫的夜晚，属于情人拥抱或分手的良辰吉日。我为晓雅杯中斟上浅浅红酒。钢琴曲明亮地流淌着小溪般清澈的音符。
我微笑道：“晓雅，收到你的短信，我就从上海赶了回来。你擦亮了神灯，只想告诉我，以后别来了。可我仍然出现了。我只是想见见你，即使告别，我们今后也应该有一些可以回忆的东西。”
晓雅出神地看着酒杯，不知该说什么。她脸色苍白，神情温柔而憔悴。她总是这么让人心碎。
我举起酒杯，洒脱道：“来，晓雅，喝酒吧。我说过，人生除了生老病死，没什么大事。让我们享受这个夜晚。无论是为了分手，还是永别。”
她喝下几杯红酒，脸上开始泛起红晕。她看着我，眼神柔美凄凉。
“小野哥，我们何必还要见面？”
我笑笑道：“我们去三亚之前，是好朋友。回来后，就形同陌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们接过吻？你只要告诉我，那是意外，纯属酒后误伤，让我别自作多情就行了。我最多要求你赔偿我几十块钱青春损失费，咱俩不又可以和好如初？何必弄成现在的样子，连面都不愿意见。”
她难堪道：“小野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从认识你开始，我一直觉得你有趣，有时像大哥哥，有时像大顽童，就毫无防备，跟你越走越近。在三亚，我们走得实在太近。牵手游戏之后，你突然告诉我，要告别大家了，我不知该怎么办？那晚喝酒，吻你，然后……接吻。醒来后更心乱如麻。我只有躲着你。”
我直直地盯着她说：“晓雅，我只问你一句，你喜欢过我么？”
她温柔地点点头。
“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不过，应该还有改正的机会。”我说着，伸出双手握住她放在桌面的右手。
她有些意外，微微地想挣脱，却发现我握得越紧。
“来，晓雅，坐过来。”
她愣愣看着我，像被催眠一般，慢慢走到我身边坐下。
我用右手有力地搂住她，她微微挣扎着，直到我吻着她的嘴唇。她双眼紧闭，在抗拒，在颤抖，在发烫，在呻吟。
短促的嘴唇相接之后，她喃喃道：“小野哥，别这样，放过我吧……”
我再次寻到她的嘴唇，她慢慢滑到我怀里，浑身在发热。我们开始接吻，我感受到她温润灵巧的舌尖跟我的舌头纠缠着。我抱紧她，热烈地吻着她，一次又一次。
她躺在我怀里，眼眶湿润道：“小野哥，我该怎么办？”
“晓雅，我爱你。这个婚你结不成了，因为我要娶你。我再也不会让你逃走了。”我认真说道。
我搂着她，走出了红酒坊。几乎把她抱进了车里。
我稳稳开着车，坚定地穿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开进住宅小区。下车后，我抱着她上楼，来到我家里。关上房门，我们开始热吻。我的欲望在沸腾，那种被压抑至深，深至灵魂的火焰全部腾空而起。我一件件地脱着她的衣服，手指在战栗、颤抖。
深夜里，我们一次次地做爱。那种身体之间激烈美妙的融合，如风雨横飞，如海啸翻滚过夜色苍茫的大海。她柔软的身躯，细腻光滑的肌肤，让我如痴如狂地想要吞没，想要一次次地征服。我从来没体会过如此销魂蚀骨的快感，被一次次抛向云端，又被一次次击碎。她是我的女人，妖精般的女人，让我快乐到巅峰、到痛楚、到战栗的女人。我第一次发现，真正的性爱是一种灵与肉的狂野交织与纠缠，无比美妙。
当阳光照进房间，看着身旁肌肤白皙如雪的女人，香甜地睡在我身边，我感觉世界如此美好，再没什么值得焦虑和心忧。她醒了，温柔地朝我微笑，我吻着她柔滑的唇，像饮着一杯甜美的酒。
“小野哥，你好霸道，你强抢民女，像野蛮人。”她柔声在我怀里道。
我楼着她柔滑的肩膀道：“我早就该这么干了。在三亚，那天晚上，我就该把你抢走。真不该像个太监一样把你老老实实送回房间。你这个小妖精，让我整整痛苦了一年。”
她微笑道：“现在我是属于你的小妖精了。”
我紧紧搂着她：“你是我的女人，我再也不会让你从我身边跑掉。”
我们的嘴唇再次交融在一起。

第一章  你是我的女人，我再也不会让你从我身边跑掉
第二章  这个神气活现的公主，像只柔弱的小鸟依靠着我
第三章  世界已崩溃成星云，我沉没在火山炽热的岩浆中
第四章  守住爱情的，永远不是道德，而是魅力
第五章  当我回归尘世的时候，她又开始跳起了飞天舞
第六章  我平静地接受了命运给我开出的两份罚单
第七章  阳光越是强烈，阴影越是浓烈
第八章  他眼中忽闪而过的杀气让我有些心惊
第九章  除了爱，我现在什么都有
第十章  人生如泡影，如露亦如电……
第十一章  上市这步棋，一步错，步步错
第十二章  焰火结束后，那片夜空更加寂寞
第十三章  晚上，我成了牢房里众人唯一的娱乐
第十四章  把事情做这么绝，你真的一点都不怕报应吗？
第十五章  那枚在空中疾速转动的硬币即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