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稿既有哲学宏观深邃的一面,又充分关照日常生活,将艰涩的哲学思考和现实社会、瑜伽修习结合起来,讲解得风趣、幽默,充满哲思。
全书分吠檀多的视野、吠檀多用于日常生活、冥想三个主题,以深入浅出的语言诠释吠檀多哲学智慧的关键内容,运用吠檀多智慧一元整体的视野分析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并具体指导瑜伽和冥想的修习。
书中充满生动形象的比喻、风趣幽默的语言,将吠檀多这一历久弥新的印度古老智慧活学活用于日常生活,对于瑜伽修习、认识和指导日常生活都具有一定的帮助。
吠檀多用于日常生活
包容他人
吠檀多是关于自我的教导,是个人内在的探索,人们在其中发现“我”一词的真意指不变的“自我”,那从童年到青年到老年未曾改变,其本质是纯粹的意识,是绝对的满足和爱,从任何感官局限中解脱。为了接纳无限完整的你自己,你需要一个准备吸收该知识的心智。吠檀多之于尚无准备的心智,就像微积分之于正在学习基础数学的人。在吠檀多中,这种准备指:当寻求绝对意义发现时,需要一种与之相对的心智,如果自我是绝对满足的,那么探寻者的心智必须是相对满足的;如果自我是绝对的爱,那么探寻者必定是相对有爱的人,一个乐于接纳人和事物本来面目的人。
为了获得这样的心智,要培养特定价值观和态度,并在了解其重要性的同时,对它们保持清醒。包容他人就是这样一种价值观。事实上,愤怒是由于缺乏包容。如果你期望世界符合你的愿望,那么,是你自己的愿望给你带来了愤怒。包容是理解他人的所作所为,因为他不能违背自己的本性行事,你无权为了迎合自己的需求而期望他变得不同;如果你认为你有权要求他改变,那么,他也有权要求你让他按自己的方式活着。
事实上,只有通过包容他人,让他们做自己,你才能在日常生活中获得相对的自由。在很多方面,每个人都会干涉别人的生活,每个人的行动都会产生广泛的影响。通常,你只是从一个小的角度看待事情,你发现那个让你生气的人在你面前若隐若现。事实上,你永远无法摆脱任何人的影响,或宇宙中所有力量。你也不可能在不影响到别人的情况下付诸行动,即使你的言论也会影响到别人。因此,我们的自由需要考虑到我们都是相互关联的这一事实。
即使是斯瓦米也不是自由的。当我待在植物园的时候,有几个人经过,一个人对另一人说“你检查那个新来的人了吗?”人们经常这样评论。我试着不去打扰别人,但似乎我的衣服,一件弃绝者的传统袍子,确实引起他们的反应。我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它肯定会影响到其他人。如果我被别人的评价打扰,那么,我只能得到他们给我的那么多自由。但是,如果我逆转这个过程,如果我给予别人自由,让他们成为他们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我是自由的。所以,我不与他们争论。我的自由是我给予他们的自由,容许他们对我有任何看法,即便这些看法可能是错误的。
因此,包容人们的真实面目是有益处的。如果有人对你做出评价,请允许他这么做。如果该评价不属实,你通常试图证明你的行为是正确的,并证明他是错的。如果你是客观的,你就会看出他对你的批评是否有道理。如果他出于自我安全考虑,把你击垮,你便给他那个自由,然后,你就自由了。当没有螺母时,螺栓怎么可以拧紧?同样,世界也只能在你允许的范围内打扰你。如果你给予世界在社会规则容许范围内行事的自由,你就不会让世界干扰到你。以这种方式完全改变自己,根据你的价值观,你获得包容、相对持久的满足和自由。
练习包容,你会在心理上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个性。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瑜伽修行。它不是印象的耗竭(vāsanas),而是对某些现实的理解。回顾那些曾经困扰过你的情况、人和事件,它们不只是记忆,而是反应的残余。反应不是你有意识地去做的事情,你不能有意识地生气,因为生气不是一种行为,而是发生的一种反应,是你无法控制的事情。反应会对你产生极大影响,变成你的心理的部分,它们是个人个性的各个方面。事实上,它们是错误的,因为你缺乏警觉性。记忆本身并不会令人不快,由于挥之不去的反应和情绪,不愉快存在于你的心智中,变成就像真的一样。因此,回忆那些让你痛苦的人和事。或者,也许你因为自己造成了对别人的伤害而感到内疚。在冥想的时候,把它们全部回忆起来,然后将它们都放下。给予耐心,你就能从所有反应的残余中解脱出来。
当你注视着蓝天和星星,或者鸟儿和山脉,你对它们没有抱怨,你是开心的。你看见河床里的石头,它们没做任何事来使你开心;然而你乐于接纳它们本来的样子,因此你是开心的。河流兀自流淌,它不会打扰你。你不期望它涨满成为大河,或流向不同方向。事实上,你找到一个自然环境,因为它们不会激起你看起来不高兴的人,那愤怒、难以取悦的样子。你内心那苛刻的神经不会被它们撞击。你与环境合一,一个宽容的自我,无须世界做任何事情来取悦你。
因此,只有涉及一些事物时,你才是开心的人,你必须在你的内在创造这种契机。当你去到山里,山脉没做什么来取悦你,但是你会发现是你在取悦自己。看看你能够多么愉悦,把那个开心者带至所有让你不高兴的情况和人身上。然后,以看待自然的方式来看待你自己,接纳他人,就像你接纳星星那样。如果你认为你或者他们需要改变,请为改变祈祷,并尽你所能促成改变。但是,首先请接纳他人。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改变。完全接纳他人,你就自由了,然后你将发现爱,那就是你自己。
你想通过改变他人,获得自由,但事实并非如此。完全接纳他人,你就自由了,然后你将发现爱,那就是你自己。
1985年7月于加拿大多伦多
行动—反应
在有知觉的生命中,只有人类是有自我意识的、未被设计的。他们意识到自己和其环境,自由选择他们的态度和行为。自我意识和自由意志是人类的“人性”。所有其他生物被他们的本能所束缚;人类也有本能,但是他们不受本能的束缚。事实上,拥有自由意志的人不能依赖本能来指导自己的行动,而必须根据道德标准审慎选择自己的行为。如果他放任行动任意发生,被本能的冲动或某种条件“机械性”地触发,那就不是在行动,而是在反应。
所有的反应都是偶然的,人类的选择是行动,而不是反应。一旦我采取行动,就没有能力选择反应。我可以选择拍手或不拍手,但是,当我的手掌以一定速度相互接触时,我就无法判断是否发出了噪音,反应亦如此。任何反应都是由规则和环境的总和决定的,一旦一个行动发生了,就会使特定的反应发生。
如果我不能有意识地、有意地选择我的行动,而是任由它们发生,它们将是反应,要么是本能产生的冲动反应,要么是条件反射产生的机械反应。在这两种情况下,我都没有运用那使我成为人类的特殊能力,即基于理性思考的行动选择。
那又怎样?为什么我是否运用这种特殊能力很重要呢?为何我要有意识地选择我的行动呢?让冲动或条件反射来引导我有什么错?我的冲动是正常的,父母、老师、社会对我的教育是好的。这可能是真的。但是,在任何时期,基于冲动或机械行为的生活都会遇到问题。当我的“行动”是真正的反应时,我的心智将会混乱,因为:
经验教训不了我。思想和行为间的冲突将困扰我。痛苦的情绪会累积。心情是我的主人。
当我有意识地、理性地选择我的行动时,我就能从过去所发生的事情中获益。经验是我的老师,吃一堑长一智。但是,当我放任我的行动发生时,我并未有意识地从经历中学习。
此外,这些“发生的行动”会导致我的分裂,不论我的条件反射多么有建设性,我的冲动并不总是与我的道德标准一致,导致行为与价值观的冲突。在冲突中采取行动会导致心智分裂,就像《摩诃婆罗多》中的难敌,我将发现自己说:
jānāmi dharma. na ca me prav.tti
jānāmi adharma. na ca me niv.tti
我知道什么是对的,但是我做不到,
我知道什么是不对的,但是我不能不做。
难敌已经失去了理智选择自己行动的能力,他的心智处于价值观和冲动的冲突和分裂中。矛盾的心智总是痛苦的心智。
事实上,痛苦是诸多反应的结果。当我分析那些宗教都谴责为“坏”的态度和行为时,我发现坏的行动确实是痛苦的行动。普遍谴责的情绪,比如嫉妒和仇恨,是由反应导致的,这些都是困扰心智的令人不安的情绪。没人会有意识地选择嫉妒或仇恨,这种行为从被许可发展为冲动,冲动源于欲望/渴望愉快和愤怒/厌恶不愉快。在
《薄伽梵歌》中,克里希那说:
.aknotīhaiva ya. so.hu. prāk .arīravimok.a.āt
kāmakrodhobhava. vega. sa yukta. sa sukhīnara.
(在这个世上)能够掌控愤怒和欲望所致力量者,在
离开肉身之前就是行动瑜伽士,他确实是快乐的人。
《薄伽梵歌》(5.23)
最后,在某种程度上,我的行动是冲动的结果,我会被情绪控制。心情是我的主人,我将成为自己和他人的问号。没人知道我在什么时候是理智的、敏感的、合作的还是固执的。
因此,分析表明,冲动或条件所产生的轻率行为会给我带来痛苦和问题,如果我看到了这一切,却发现自己陷入反应和机械性之中,我该怎么办?我可以采取警戒的计划。
我让自己有意识地关注我所有的思想、言语和行为,不论它们有多小、琐碎或微不足道。意识到所有的思想、语言和行为在梵语中被称为苦修(tapas)。这个词被用来形容许多宗教苦行,比如斋戒、遵守沉默和类似戒律。所有这些训练旨在让个人更有意识,当个人在做一些不同于日常的事情时,警觉性和意识就会增强。
有了敏锐的觉知,当我变得机械时,我就可以意识得到。如果我意识到我是机械的,机械性就会停止。意识和机械性不能共存。随着机械性消失,我的行动服从于我的选择,我可以有意识地选择调整我的思想、言语和行为,这样它们就不会相互冲突。对小事的掌控带来对大事的掌控。通过机警和慎重,我可以把自己从冲动和条件反射中解脱出来。
一个没有反应的心智是安静的、接纳的、客观的、有能力的、平静的。这样的人享受着相对的快乐,他能从经验中学习,而不被冲突严重伤害,他能处理负面情绪,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个这样的心智,已准备好借由吠檀多的教导来发现自我之实相。
接纳事实是行动的先决条件,不接纳是反应的理想条件。
活动与内在休闲
休闲有两种,一种与时间有关,另一种与时间无关。与时间有关的休闲涉及无行动,当你无事可做时,你享受休闲——一种身体上的休闲。这种休闲只有当你有一段时间空隙时才有可能,休闲地放松,闲暇地打个盹儿,休闲地读报纸。
但是,如果你为了赶报告,必须阅读报纸上每一篇文章时,休闲就不存在了,然后,它就变成了工作或苦差事,不再是休闲。
休闲不一定总是与无所事事联系在一起,它与态度或心态有关。假如你匆忙地穿过开满美丽鲜花的花园,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欣赏到鲜花的美丽?它与时间无关,只与你的性情、你的心态有关。如果你的精神状态能够暂时忽略其他关注和问题,不论状态可能多么紧迫,你仍可以,即便只是短暂地欣赏大自然的深刻之美。问题和担忧会逐渐消失,你的心会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这只不过是内心的休闲,这种休闲与时间无关,因此,它不能被计时。它是一种内在的气质,它取决于你在这个时点上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每个人偶尔都有能力成为这样的人,在某一天,某个时刻,你能看到自己是一个不同的人,一个似乎没有任何顾虑的人,这样的时刻是不受束缚的,不受你的焦虑、不安、雄心勃勃导致的问题的束缚。如果没有这些问题,你就会很休闲。
因此,在你之内存在两种人。一种人能够享受当下,内心休闲似乎以自己为中心。一般来说,这种休闲是属于心智的,但事实上,它与心智无关。当心智忙于阅读或听音乐时,它是活跃的,内心可能没有休闲。由此可见,它更多取决于你个人的放松程度。这种把休闲归结到心智上的倾向,导致了适应或改变心智的手段的发展。
因此,缺少内在休闲与心智没有多大关系,它与你有关。所有的精神问题都集中在“你”身上,你是问题和解决方案。没有空闲时间的你突然发现了一个解决办法,你发现事物是光明和美丽的,一切开始改变。
有两种方法可以达到并享受这种内在休闲。你是一个放松的人,即便你很活跃、非常活跃,不关心和不受与活动相关的问题的影响,无论它是什么,你总是享受休闲。这是由于你认识到或悟到休闲是不受外部力量影响的心智状态,它是一种态度。当你学习《薄伽梵歌》时,你将发现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拥有休闲是态度使然,即行动瑜伽;另一种是确信无论你做什么,你都是自由的。
我们所做的各种行动,比如看、听、尝,和各种其他行动,比如步行、谈话等,使我们成为个体。我们是行动导向的人,至少我们多数人认为行动应该是实际的,实用主义是务实的,我们从来都是务实的,我们总是很现实,没有所谓理智之事。理解会改变你对事物的看法,如果这种视野意味着认知,那就意味着你曾经无知。你不能既无知又能解决问题,如果你不是无知的,你也许没有问题。
如果有些问题产生于你的困惑,你将如何处理它们,却不解决困惑?事实上,在经文的观点中,所有的心理问题,那些否定休闲的问题,都是源于对现实的困惑。
在日常生活中存在两种现实。当你想到工作中的问题时,它们是真实的,不是幻觉,它们等待着被处理,不论看起来有多难。决策也是现实,处理决策过程能力不足是另一个现实,在这方面的紧张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它可以决定一个问题的成败。但这种紧张与世界或现实毫无关系,它只与你有关。当世上有些情况对你来说不愉快,让你的生活不舒服,这些现实必须要面对。这个世界似乎要为你的悲伤负责,因此它控制着你。这些现实可能引起愤怒、焦虑、恐惧,等等。你抱怨世界是你的问题的罪魁祸首,然后寻求帮助来解决这个问题。
你需要的是改变那困扰你的处境,它使你行为异常。你不能应对变化,世界充满了变化,有愉快的,也有不愉快的。这个世界有一种让你焦虑的内在的能力,世界似乎要夺走你的时间,你有太多角色要扮演,父母、邻居、朋友等,它是持续的、不间断的,一个接着另一个。自然的你没时间休闲。于是你说:“斯瓦米吉,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一切?”当你变成一个弃绝者时。为了找到内在休闲,你错误地建立了一种外在休闲。在变成弃绝者后,存在外在休闲,因为你摆脱了几乎所有角色。作为弃绝者,你不是父母、丈夫、亲戚、公民,等等。对于世界,除了作为学生(.i.ya)外,没有别的角色。听起来非常诱人!
为了发现以你为中心的内在休闲,你必须内心放松,一个悠闲的人不需要远离任何事物来寻找休闲。悠闲者能发现悠闲,平静者能发现平静,有爱者能发现持久的爱,富有同情心的人能发现一种自然自发的、主动给予援手的同情心,给予可以让你发现顺从和慷慨。至少你相对程度上享受同样事物时,你才能毫不费力地掌握这一切。如果一个人尽管被其所扮演的角色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仍然很快乐,那么他就会发现休闲。
你如何看待你所面临的情况,取决于你对它的反应。如果你有恐惧,无法面对这种情况,与情况本身无关,与你对情况的反应有关。它毫无疑问是真实的,因为它就存在那里,向你灌输恐惧,因此你试图改变它来适应你。如果你不能改变这种情况,你就把自己从它中抽离。
世界没有能力改变你或影响你,它不会引起悲伤,事物和情况本来就是那样,它们对你来说是外在的,通过你的感官向你报告,你根据这些事实采取行动。某些事情不能引起任何反应,你对它们漠不关心。感官只是记录者,而意识却在它们背后,它们只作为工具,不会造成任何问题。“你”决定是否回应,以及如何回应。
据说一群人在偷邻居树上鲜花时被抓,他们被带到法官面前审问。他们的解释是:既然鲜花属于神,就不能认为它们是偷来的。法官颇有幽默感地说:“如果鲜花属于神,你为什么要偷呢?这就像扒窃一个口袋,然后把里面的东西还给失主!”
(后文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