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推荐
★文学大家孙犁重要长篇代表作,凝聚一段大历史的记忆。
★小人物的抗战传奇,大时代的真情书写;在风暴中激越前行,从残酷里追寻美好!
★“百部红色经典”系列丛书,所收皆为名家名作,旨在重温红色经典,缅怀先烈,传承革命精神,弘扬爱国主义。
内容简介
本书是孙犁ZUI重要的长篇代表作,小说主要描写抗日战争初期,共产党领导群众在冀中滹沱河两岸组织人民武装,建立抗日根据地的曲折历程,反映党领导下的农民在伟大的民族革命战争中的觉醒进步和战斗热情。
作品含蓄、凝重、精炼,通过日常生活的侧面反映时代精神和时代面貌,有着散文式舒展流畅的结构,追求清新、诗意的的艺术风格。人物形象生动,那些在抗日风暴中飞跃成长的人民战士,特别是识大体、具有乐观主义和献身精神的农村妇女,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
一九三七年春夏两季,冀中平原大旱。五月,滹沱河底晒干了,热风卷着黄沙,吹干河滩上蔓延生长的红色的水柳。三棱草和别的杂色的小花,在夜间开放,白天就枯焦。农民们说:不要看眼下这么旱,定然是个水涝之年。可是一直到六月初,还没落下透雨,从北平、保定一带回家歇伏的买卖人,把日本侵略华北的消息带到乡村。
河北子午镇的农民,中午躺在村北大堤埝 的树荫凉里歇晌 。在堤埝拐角一棵大榆树下面,有两个年轻的妇女,对着怀纺线。从她们的长相和穿着上看,好像姐妹俩,小的十六七岁,大的也不过二十七八。姐姐脸儿有些黄瘦,眉眼带些愁苦;可是,过多的希望,过早的热情,已经在妹妹的神情举动里,充分地流露出来。
她们头顶的树叶纹丝不动,知了叫得焦躁刺耳,沙沙的黏虫屎,掉到地面上来。
远处有一辆小轿车 ,在高的矮的、黄的绿的庄稼中间,红色的托泥和车脚一闪一闪。两匹乌头大骡子,在中午燥热的太阳光里,甩着尾巴跑着。
两个妇女侧着身子看,姐姐说:
“又有人回家了!”
“我看是不是俺姐夫?”妹妹站起身来。
“你就不想念咱爹?”姐姐说。
“我谁也想,可是想不回来!”妹妹提着脚跟,仔细看了一会儿,赶紧坐下拧起纺车来,嘟念 着说:“真败兴!那是大班的车,到保府 去接少当家的,死着回来了。咱的人,一个也不回来,今年不知道能回来一个也不?”
轿车跑到村边,从她们眼前赶进了寨门。大把式老常从前辕跳下来,摇着带红缨的长苗鞭,笑着打了个招呼。少当家的露着一只穿着黑色丝袜子的脚,也从车里探出头来望了她们一眼。她们低着头。
这姐妹两个姓吴,大的叫秋分,小的叫春儿。大的已经出嫁,婆家是五龙堂。
五龙堂是紧靠滹沱河南岸的一个小村庄,河从西南上滚滚流来,到了这个地方,突然拘挛儿 一下,转了一个死弯。五龙堂的居民,在河流转角的地方,打起高堤,钉上桩木,这是滹沱河有名的一段险堤。
大水好多次冲平了这小小的村庄:或是卷走它所有的一切,旋成一个深坑;或是一滚黄沙,淤平村里最高的房顶。小村庄并没叫大水征服,每逢堤埝出险,一声锣响,全村的男女老少,立时全站到堤埝上来。他们用一切力量和物料堵塞险口,他们摘下门窗,拆下梁木砖瓦,女人们抬来箱柜桌椅,抱来被褥炕席。传说有一年,一切力量用尽了,一切东西用光了,口子还是堵不住,有五个青年人跳进大流里去,平身躺下,招呼着人们在他们的身上填压泥土,堵塞住水流。
他们救了这一带村庄的生命财产,人民替他们修了一座大庙,就叫五龙堂。年代久了,就成了村庄的名字。
这小村庄站立在平原上,实际是生活在风险的海里。人民的生活很苦,多少年来,人口和住户增加得很少。
每年大水冲了房,不等水撤完,他们就互助着打甓烧砖,刨树拉锯,盖起新房来。房基打得更坚实、墙垒得更厚,房盖得比冲毁的更高。他们的房没有院墙和陪衬,都是孤零零的一座北屋,远处看去,就像一座一座的小塔。台阶非常高,从院子走到屋里,好像上楼一样。
秋分的公爹叫高四海,现在有六十年纪了。这一带村庄喜好乐器,老头儿从光着屁股就学吹大管,不久成了一把好手。他吹起大管,十里以外的行人,就能听到,在滹沱河夜晚航行的船夫们,听着他的大管,会忘记旅程的艰难。他的大管能夺过一台大戏的观众,能使一棚僧道对坛的音乐,像战败的画眉一样,耷翅低头,不敢吱声。
这老人不只是一个音乐家,还是有名的热情人,村庄活动的组织家。
在十年以前,这里曾有一次农民的暴动,暴动从高阳、蠡县开始,各个村庄都打出了红旗,集在田野里开会。红旗是第一次在平原上出现,热情又鲜明。
高四海和他的十八岁的儿子庆山、十七岁刚过门的儿媳秋分全参加了,因为勇敢,庆山成了一个领袖。
可是只有几天的工夫,暴动很快地失败了。一个炎热的日子,暴动的农民退到河堤上来,把红旗插在五龙堂的庙顶。农民做了最后的抵抗,庆山胸部受了伤。到了夜晚,高四海拜托了一个知己,把他和本村一个叫高翔的中学生装在一只小船的底舱,逃了出去。
在那样兵荒马乱的时候,送庆山出走的只有两个人。年老的父亲,扳着船舱的小窗户说:“走吧!出去了哪里也是活路!叫他们等着吧!”
他用力帮着推开小船,就回去了。他还要帮着那些农民,那些一起斗争过、现在失败了的同志们,葬埋战死在田野里的难友。
另外送行的是十七岁的女孩子秋分,当父亲和庆山说话的时候,她站在远远的堤坡上,从西山上来的黑云,遮盖住半个天的星星,谁也看不见她。当小船快要开到河心了,她才跑下去,把怀里的一个小包裹,像投梭一样,扔进了小船的窗口。躺在船舱里的庆山,摸到了这个小包包,探身在窗口叫了一声。
秋分没有说话,她只是傍着小船在河边上走,雨过来了,紧密的铜钱大的雨点,打得河水啪啪地响。西北风吹送着小船,一个亮闪,接着一声暴雷。亮闪照得清清楚楚,她卷起裤脚,把带来的一条破口袋,折成一个三角风帽,披在头上,一直遮到大腿,跟着小船跑了十里路。
风雨锤炼着革命的种子,把它深深埋藏在地下,嘱咐它等待来年春天,风云再起的时候……
孙犁有他自己的一贯的风格。……他的小说好像不讲究篇章结构,然而绝不枝蔓;他是用谈笑从容的态度来描摹风云变幻的,好处在于虽多风趣而不落轻佻。
——茅盾(作家)
孙犁既是位大儒,又是一位“大隐”。他后半生偏偏远离官场,恪守文人的清高与清贫。这是文坛上的一声绝响,让我们后来人高山仰止。
——莫言(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