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水母》:
走进办公室,游梅亭习惯地在仪容镜前,把着装再整理一下,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像。这是他十六岁参加革命,穿上军装之后,养成的一种习惯。
今天,游梅亭在仪容镜前待的时间,较平常要长了一些,像是让什么问题给困扰着,陷入问题的结点里头走不出来。
这时,一阵翠鸟的吵闹声自窗外传来,打断了游梅亭的思忆。他下意识地正了正大檐帽,再摘下来挂上衣帽架,解开制服的扣子,敞着。之后,他来到窗前,冲着满目翠绿的庭院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情绪感觉舒缓了许多。
游梅亭的办公室在院子走廊的最后一间,是这处明清建筑里头,一座普通的小别院。
院子里,鱼池欢闹、花草吐艳、水榭传神、树木扬英;几株老桑树、翠柏,还有芭蕉树上雀鸟喧嚣、蜂飞蝶闹,让人赏心悦目。
游梅亭把目光从院子里头收了回来,自上衣右口袋摸出一包香烟,取一支,划了火柴,点上,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地将烟雾吐了出去。
烟雾在逆光的作用下更似一团迷雾,笼罩在游梅亭面前,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一段段看似支离无序,实则内在关联的成长印记,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现。最难以删除的是,当年参加自卫还击战,那悲壮的场景……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让游梅亭的思绪,自那枞耐不住寂寞已经孕育了一串果实的芭蕉树上收了回来。这一收一放,目光让办公桌上那部急躁的电话机给紧紧抓住。
虽然如此,但沉甸甸的记忆,还是让游梅亭的脚步迟疑着。
铃声依旧。铃声是现实的声音。
游梅亭不得不将没有吸完的香烟在窗台上的搪瓷烟灰缸掐灭。抛弃纷扰的思绪,迅速走向电话机,左手按着,右手用力抓起听筒。
“你好!嘉禾公司。”游梅亭对着电话那头说。
电话那头似乎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或者是上级领导,或者是…… 游梅亭除了抓起电话时那句礼节性的语言,就没再讲话,只是听着,时而抬眼看下办公桌后面那面墙壁。
墙壁是灰色的,没有任何装饰。就一面光秃秃的墙,与其它墙面没有什么两样。
电话那头还在讲着…… 游梅亭方才舒展的眉头开始紧蹙了起来,脸上也随之浮起一片阴霾,不多一会儿,又兀自消失散去。
游梅亭的目光就停驻在那面灰色的墙壁上,直到挂断电话都没有移开a少顷,他轻轻地移动电话机,这时原本平常灰色的墙面往两边分开,一幅海防图呈现在游梅亭面前。
大帽山。游梅亭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地名。
几秒钟的功夫,海防图上标志的“大帽山”三个字跃入游梅亭的眼里。思维正在将电话内容链接上大帽山时,门外一声洪亮的报告声,让游梅亭的目光从海防图上放了下来。
“进来。” 话音一落,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人正是情报处长陈家文。他没有穿制服,而是穿了一套深灰色西服,白色衬衣,系一条横纹蓝色领带,理着平头,看上去很是精神干练。
陈家文大步来到游梅亭面前“啪”的一声,敬了个礼。
“报告团长,情报处长陈家文前来报到。” 陈家文进来的时候,游梅亭心里不觉涌起一股重逢的喜悦。目光刚刚对接上,没有寒暄,上前一步,左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陈家文把手里的挂包,往游梅亭办公桌上一搁,乐呵道:“不长,一年九个月。” “你小子,一年九个月还不长!” “团长……” 陈家文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一副乐呵的样子。
“说吧,什么事情让你这样急慌慌的?” 游梅亭一边说一边示意陈家文坐下。
“团长,您没接到报告?” “说下去。” 游梅亭把一杯茶水递给陈家文。
团长不像卖关子。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陈家文在心里头嘀咕了一句。从表情上看不出这老头子有卖关子的迹象。
“老头”是大家对游梅亭的尊称。
陈家文一向是这样火急火燎,不管大事小情都让他坐不住,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来报道之前,游梅亭这个老头子在他的印象里总是如此镇静,好像无事人似的,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与己无关的样子。
“接到调令就提前结束休假,立马赶团长您这里报到来了。” 陈家文说着仰头把茶水一口给喝了。
“你,茶得慢慢品,你这是在喝水呀!”游梅亭笑道:“可糟蹋了我这一壶好茶喽。” “呵呵,团长,您看!我这一路上急赶慢赶的,这不是渴了吗?这样,改天再陪您好好品、好好品。
”陈家文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样子。他才不管什么好茶不好的茶,能解渴就行。
“这才几月份?天气就已经这么热!这还让人待不。”陈家文刚刚上岛没几天,还不适应这岛上的气候。
“岛上的天气热得早,和内地比要早那么一两个月。你就好好享受吧!” “就像是蒸桑拿。” 俩人是这样叙旧,直到刘桐隔着窗在外头叫吃饭,这才结束畅聊。
“两位领导,酒席准备好了,该请上座了吧!”刘桐总爱这样油腔滑调的。不过哪天没见他这样,那就是他心情不好了,没劲儿了。
“给备了些地方的特色菜,咱们开始吧!”游梅亭说。
俩人离开办公室,走进了庭院。也把话题转移到了酒桌上。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