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歧途上的中国正接受着一个严重的试验。我当然希望欧美的文化既已发生了现代技术,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创造出一个和现代技术能配合的完整的社会结构。这可以使在技术上后进的东方减轻一些担负。但是我不能不怀疑现在这种结构已经存在,虽则我愿意承认社会主义在英国的出现确表示着对这方向的迈进。以往只在技术上求发明,而忽略各社会组织上求进步和配合,不能不说是人类历史上的憾事。我们的传统,固然使我们在近百年来迎合不上世界的新处境,使无数的人民蒙受穷困的灾难,但是虽苦了自己,还没有遗害别人。忽略技术的结果似乎没有忽略社会结构的弊病为大。若是西方经过了这两次大战而已觉悟到非注意到人和人的关系时,我想也许我们几千年来在这方面的研讨和经验,未始没有足以用来参考的地方。在这里我记起Radcliffe-Brown教授的话,他发挥了社会人类学的理论之后,在中国的一次旅行中,发现了荀子的著作里有着不少和他相同的见解。在欧洲曾有过一次文艺复兴,为这现代文化开了一扇大门,我不敢否认世界文化史中可能再有一次文艺复兴。这一次文艺复兴也许将以人事科学为主题,中国和其他东方国家传统可能成为复兴的底子。我不必在这方面多作猜测,在我们中国立场上讲,我们只有承认现在有的弱点,积极的接受西洋文化的成就,但是我们也应当明了怎样去利用现代技术和怎样同时能建立一个和现代技术相配的社会结构,是两个不能分的问题。若是我们还想骄傲自己历史地位,只有在这当前人类共同的课题上表现出我们的贡献来。
中国社会变迁,是世界的文化问题。若是东方的穷困会成为西方社会解体的促进因素,则我们共同的前途是十分黯淡的。我愿意在结束我这次演讲之前,能再度表达我对欧美文化的希望,能在这次巨大的惨剧之后,对他们文化基础作一个深切的研讨,让我们东西两大文化共同来擘画一个完整的世界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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