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生就这么完了。
即便借着麻醉剂可以入睡,可醒来后,还有噩梦一样的现实等着我。
一个我根本无法面对的现实。
我带着眼泪入睡,渴望、企盼,甚至祈求我可以从现实的噩梦中醒来;然而,现实就是现实,挥之不去。
“嘘……”妈妈轻声安抚我,“会好起来的,”可是,她说这话时眼睛明明是红肿的,我知道,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爸爸和妈妈的态度完全不同,他甚至没有打算对我隐瞒。是啊,善意的谎言有什么用?他太清楚对我而言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了。
我的希望破灭了,我的梦想再也不可能实现了,我的人生……恐怕也就此结束了吧。
脸上唯一看不到愁容的是威尔斯医生。“嗨,你好啊,杰西卡!”他对我说。此时的我根本分不清昼夜,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感觉怎么样?”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我该怎么说?感觉不错?
他看了看我的记录单,说:“咱们看看恢复得怎么样,好不好?”
他掀开搭在我腿上的被单,此时,我除了直面现实,无处躲闪。
这就是我的右腿。没有脚。
没有踝关节。
没有小腿。
剩下的只是大腿、膝盖,还有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纱布,像粽子一样的残肢末端。
威尔斯医生一圈圈去掉绷带,仔细检查他的“手工杰作”,而我,已经泪如雨下。我转过身,刚巧看到妈妈正竭力控制着情绪,不让眼泪往下流。“会好的,”她一边喃喃劝慰,一边用力抓着我的手,“一切都会过去的。”
威尔斯医生居然一脸愉悦。简直让人无语!“杰西卡,情况很好!血液循环顺畅,你看这颜色,多正常……恢复得太棒啦!”
我瞟了一眼膝盖下面的部分,真不知道那一坨是什么鬼。
残肢末端红红的,向外凸出。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缝合的针线,就像一条丑陋的拉链,皮肤则泛着脏兮兮的黄色。
“疼得厉害吗?”他问,“可以忍受吗?”
我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因为腿上的痛和我心中的痛相比,真的不算什么。
他们即便有灵丹妙药又怎样?我心中的痛仍旧无药可医。
他继续说话,语调欢快,“我回头订一双压缩袜给你,压缩袜可以控制住肿胀。残肢皮肤比较嫩,所以,刚穿上会不舒服,不过,一定要穿。减轻肿胀,给残肢定型,这是康复护理的第一步。”一个护士走了过来,帮我重新绑上绷带,然后一边在我的记录单上写写画画,一边说,“晚一会儿会有修复科专家过来,帮你穿压缩袜。”
我的脸上,泪水一直就没干。
好像眼泪根本不受我的控制,就这么肆意流淌。
威尔斯医生又说,“杰西卡,手术特别成功。”他语气柔和,似乎打算用一句话将糟糕的现实抚平,“好好想一想,其实你很幸运啊。因为你活了下来,而且膝盖保住了,你知道,这对今后的运动有多重要!BK截肢康复比AK截肢康复容易得多。”
“什么是……BK……AK?”妈妈问。
“哦,抱歉,”威尔斯一边说,一边转身面向妈妈,“就是‘膝下’和‘膝上’。在假肢领域,这个区别就大了。”他起身,准备离开,“需要一些时间适应和调整,这是肯定的;不过,杰西卡还小,身体条件又好,所以,我完全有信心,她可以重新恢复正常生活。”
妈妈点了点头,但似乎只是在听,似乎指望着一旁的爸爸负责理解医生的话。
最后,威尔斯医生冲我一笑,“杰西卡,要积极乐观。不用太久,我们就可以帮你重新站起来,走起来!”
说这话的是他,然而,锯掉我的腿的,也是他。
他大步流星,离开了病房,留下的几个人默不做声,完全被浓密的愁云笼罩。
妈妈挤出一丝微笑,小声安慰我,可她明明知道我的心。
站起来,走起来,那又怎样?
反正我是再也没办法跑步了。
我是一名跑步选手。
我要做的就是跑步。
跑步也成就了我。
我所了解的,我所渴望的,我所关心的,就只有跑步。
三年级时,有一次围着足球场赛跑,从那以后,我就深深爱上了跑步。
奔跑中,我闻到了空气中春天小草的芳香;我可以尽情在大片蓬勃茂盛的三叶草上驰骋;还有,我最终打败了所有的小伙伴。
从那以后,这种热爱一发不可收拾。我走到哪儿跑到哪儿,见到谁跟谁比。我喜欢风触碰我的脸颊,钻进我的头发。
跑步可以让我的灵魂得到放松;让我清楚地感觉到,我还活着。
而现在呢?
我困在病床上,而且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跑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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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图书馆期刊》
作者对跑步和截肢都做了深入调查,给读者一种穿着杰西卡的鞋子跑步的感觉。
——《书单》
振奋人心!作者精准地把握了杰西卡的内心节奏。读者可以通过这本书感受杰西卡在跑道上的热情。这是一本非常生动又可爱的书。
——《科克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