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
衫儿从闹哄哄的股市出来,路过拐角那家茶叶店时,想到家里的茶罐空了,就踱进去买茶。他对这家茶叶店印象相当不错,有时他到这里买茶,买了茶叶后,就顺便看看店里展销的紫砂泥壶。
店堂内,今天守店的是个小姐,她的面孔令衫儿感到陌生。他买了二两毛尖,便去看紫砂壶。他的眼光被一只提梁壶吸引住了。那壶的线条极写意、极流畅,壶把像虹桥。他提起那把壶,看了看正面,又将壶身倒过来看壶底的钤印铭文,想看看制作者是谁,“啪”的一声,紫砂壶的壶盖掉在地上裂成了几瓣。原来刚才他在翻转壶身时忘了取下壶盖。
小姐跑出柜台,把壶盖碎片捡了起来,放在玻璃柜面上,嘴里嘀咕着。
衫儿苦笑了一下,问守店小姐:“不好意思,失手了,该赔,这壶的实际卖价是多少?”小姐说:“你看壶上贴的标签嘛。”衫儿一看,这壶标价八百元,便决定砍价。他是老茶哥i懂得些紫砂壶的情况,但毕竟不是行内人,只是估摸着砍价。第一次砍下一半的价钱,小姐不同意……
说到底价,这壶要付六百四十元。小姐说:“老板只给了我最低打八折的处置权,超了这个价格,自己就得赔钱。”衫儿问:“配个壶盖来换可以吗?”小姐说:“这是手工壶,无法配盖的。”
衫儿说:“那只剩一个‘赔’字了。”于是掏出钱包一看,包里只剩三张百元大钞和一些零钱。衫儿愣住了,忙给老婆刘逸萍打电话,话筒中传来忙音。接着他又给几个朋友打电话,有的关机,有的在外地……
衫儿和小姐商量:“能不能把我的手机留作抵押,那三百元也押下,也不取壶走。”小姐说:“不可以!”“怎么就不可以?”无论衫儿怎么软磨硬泡,她都说“不可以”,被问急了才丢下一句话:“这是老板吩咐过的。”
衫儿急了起来,他感到身上燥热,于是把对襟的扣子全解开了。他正想发作,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朋友,忍点儿气,我来应付。”衫儿转过身,眼前这个五短身材、腹部鼓得像布袋的汉子,看上去三四十岁,穿着一件考究的夹克,笑眯眯的。衫儿似乎认识他,但不知曾经在哪儿见过。
只见那汉子直奔那小姐而去,朗声说道:“喂,老板娘,什么时候变成打工妹了?”接着他抓起玻璃柜台上一块大的壶盖碎片,往盖里看了看,对老板娘说:“手工壶?扯哟!这样吧,他出三百元,我再帮他添上五十元,就算了事了。”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收了这三百五十元。当衫儿收拾好那只壶,想感谢那汉子时,发现他早走远了。
那解囊相助衫儿的是五魁。隔了两天,衫儿到银杏树下的报摊买晨报时,再次遇见了那个肉团似的汉子,只见他胖成那样,却穿了一件十分拉风的夹克!衫儿冲他一笑,说:“哥子,那天的事,谢谢你了哟!”汉子回答:“谢个铲铲,碚城巴掌大,都是一条街住的兄弟伙。”
衫儿一愣,还没发问,忽听对门街上有人在大声喊汉子,汉子便径自过去了。衫儿依稀听见,那人喊他“五魁”,“五经魁首”,这名好熟……
后来衫儿和肉团般的五魁时常在股票交易厅碰面,一来二去,渐渐熟悉了,竞发现双方的爱好几乎相同,脾气也相投,他们见面就不只点头与寒喧了。
那天,衫儿请五魁吃饭,一瓶五粮液喝到一半,两人便有些得意忘形,索性脱了衬衣,准备来个不醉不归。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聊到河边的一条老街。衫儿眼尖,一下盯到五魁胸膛上的一块蓝色胎记,对五魁喊:“你是水冬瓜!河街住,老茶馆巷子。”
五魁打了个饱嗝说道:“是呀,水冬瓜这小名三十年没人喊了,你怎么晓得的?”衫儿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不晓得!我是衫儿——布衫儿,小时候穿蓝布长衫子,住在你家斜对面,我老汉儿是开炒菜馆的。”
五魁笑道:“你这么一说,我倒记起来了,你比我小几岁,小时候爱穿长衫子,脚上爱穿一双布鞋。晓不晓得,你姐姐是我大哥从小学到初中的同学,而且是同桌……”一聊到衫儿的姐姐,两人话都多,一瓶酒后,两人便热络成了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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