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作家自述(第2辑)》:
文学讲习所是建国后由中国作家协会承办的,它的前身(也是第一期)为文学研究所,负责人是丁玲。
进修期间,讲习所先后聘请冯雪峰、张光年(光未然)、陈涌、秦兆阳、杨公骥等名家主讲授课,学员们较为系统地从文学理论和创作实践的结合上学到不少东西。当时,中国作协刚开过理事会,周扬同志等在理事会上指出,就全国范围讲,文学创作方面要进一步反对公式化和概念化,同时也要反对创作上的自然主义。特别强调,文学为政治服务坚定不移,但是为政治服务不能简单化,要遵循艺术规律,要鼓励作家深入生活,塑造血肉丰满、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不能搞机械地配合,更不能标语口号式地图解政策……讲习所进修时间不长,但对我来说,创作视野进一步开阔,收获甚丰,是我创作上一大转折。过去理直气壮地认为“歌颂新时代”是无可非议的,现在明白要辩证地看问题,歌颂新时代新人物没有错,必须继续坚持,但是歌颂“光明面”不等于无视“阴暗面”,不能回避矛盾,不能粉饰现实;离开真实的歌颂是廉价的歌颂,廉价歌颂,其结果必然导致文学创作的“无冲突论”。创作上的“无冲突论”是不可取的,既不符合马克思主义斗争哲学的原理,也有悖毛泽东《矛盾论》的要义。
明确了这些道理,思想豁然开朗。过去,在创作中千筛万选苦于无处下笔,现在悟出只要面对生活从真实出发,值得大写特写的素材太多了。过去写小说有个程式:先确定主题思想,根据主题需要编一个故事,编故事必须有人物,人物是为既定的故事服务的,故事编完了,人物活动也就画上句号。这样写出的小说,哪能不落入公式化概念化的套子?现在认识到写小说离不开故事,但是要从塑造人物性格出发,故事是为人物活动和人物性格服务的,有什么样性格的人物,就会演绎出什么样的故事;写人物不能概念化地只给人物贴标签,要在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矛盾纠葛中去刻画、去展示,这才能把人物写得鲜活,对读者才有感染力。
在讲习所学习期间,我写出四万多字的中篇小说《两个社长》。进修的后期,正值“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由党内到党外逐步贯彻阶段。文讲所学员近水楼台先得月,根据“双百”方针精神,时任中国作协党组书记的刘白羽,召集学员们在东总布胡同作协会议室听取由他主讲的“向社会主义文学进军”动员报告。这个报告的主旨是强调在“双百”方针指引下,要繁荣社会主义文学,作家必须敢于独立思考,要勇于创新。大家听后很受鼓舞,一致认为文学的春天即将到来。
这些文学主张不只停留在理论的层面上,而且付诸实践。很快在全国有影响的刊物上出现了一批“干预生活”揭露社会主义阴暗面的文学作品,如特写《在桥梁的工地上》《本报内部消息》、小说《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这些作品反响很大,深受读者喜爱。在这个背景下,我按捺不住,也想一试。这年冬季,我所在的县实现了全县农田水利化,在水利化的过程中问题不少,有的基层干部为了完成上级分派的任务,不从实际出发。强迫农民盲目打井,结果劳民伤财打不出水;有的假报打井数字和可浇地面积。县上主管部门官僚主义严重,不调查、不落实,把虚报的数字汇总上报,骗取荣誉。我掌握了这些素材,经过加工写了一部揭露一位县委书记在实现全县水利化过程中,好大喜功、弄虚作假、劳民伤财的中篇小说《数九寒夭》,七万多字,送给《火花》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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