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夺宝
此时,另一批在“梅苑”工地上盖简易房的30多名民工已休工回家,当他们缩着脖子弓着腰于急速奔跑中即将接近壕边时,猛地发现一堆乱哄哄的人群在壕沟内外搜寻、争抢着什么,心怀好奇欲上前看个究竟。当他们从对方相好的朋友口中确切地得知此处发现了古墓和黑匣子以及大量宝藏之后,顿时像炸了栏的驴群,~个个伸长了脖子,“嗷”的一声嘶鸣,两足跃起踢倒栅栏蹿扑过来,连滚带爬钻进沟内,汇入到纷乱的挖宝人流之中。
天渐渐黑了,由两股势力会合而成的近百人的挖宝队伍在壕沟内外急速流蹿荡动,尽管古墓和黑匣子的确切位置依然没有发现,且由于天空的雾气与灰暗使分散匿藏于泥土中的器物很难辨别,但没有一个人有退缩的打算,一个个瞪着腥红的眼睛,挥动各种工具四处刨着、挖着、抠着、摸着、翻腾着。最早发现宝物的钻山蛇李树龙夹杂在气喘吁吁、挥锨弄镐的人流中,他那有些破旧的棉袄口袋已塞满了十几件铜人、玉璧等大大小小的器物。面对已经黑下来的夜幕和搜寻的艰难,他挤出人群,直起腰,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雨水、泥水混合在一起的黏糊糊的浆液,望了望锅底一样阴沉厚重的天空,随着一阵寒风吹过面庞,灵感的火花突然进发,他决定先将已经到手的器物送回家中,然后弄一个手电筒来继续战斗。想到此处,将身上的棉袄紧了一把,悄无声息地离开纷乱的人群,爬出壕沟,撒腿向家中跑去。
李树龙原属金沙村村民,现在他的家就在花园城外那几栋被开发商特别安置的板楼内,离现场大约有二里地的路程。只见他两手死死地攥着盛放宝物的衣兜,脚下生风,身子轻起,像武打电影中的游侠剑客,只片刻工夫就飘到了家中,把宝物稀里哗啦地掏出,抄起一只手电筒飞身返回工地。
当钻山蛇再次站在壕沟内,面对乱作一团,挤在一起,东蹿西撞、无头苍蝇一样不得要领的同乡近邻时,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狞笑。众人在黑暗中突然见到手电的光亮,燥热紧张的心如同触电般“嗖”地一震,待回过神来,看到李树龙已在手电的光亮中开始寻宝、拾宝时,于吃惊中暗自骂道:“还是这小子心眼活,来得快,真不愧是有名的钻山蛇啊,看来这财宝要便宜这个王八蛋了!”在短暂的忌妒与咒骂之后,众人如冬眠的菜花蛇突然见到了春天的阳光,立即苏醒过来,开始如法炮制。接下来一个个不声不响地钻出壕沟,于黑沉沉的夜幕中向花园城外那几栋板楼狂奔而去。
十几分钟后,从工地到板楼之间的小路上,亮起了无数的手电、灯笼火把,在各色光亮的照耀中,一群群由男人、女人、老叟、顽童组成的挖宝队伍,扛着铁锨,背着麻袋,挑着箩筐,在一片大呼小叫、喊儿唤女的嘈杂声中,呼呼隆隆地向工地壕沟方向急速推进——新一轮更加宏大的哄抢劫掠文物的行动由此开始了。
寒风细雨覆盖下的建筑工地,由于有了女人、孩子、老朽以及七姑八姨九妗子的加盟,场面更加乱腾起来。只见壕沟内外灯火闪耀,人影绰绰,声音鼎沸。在势如蛙塘的吵杂鼓噪声中,不时传出男人粗壮如牛的气喘与女人们尖厉的叫喊:“小三儿,你在哪里——”
喊声既落,未见小三应答,壕沟内却传出了人送外号黑牛、黑老大那粗野的呵斥声和叫骂声。这叫骂声越来越重,越来越高,大约持续了三分钟后,暗夜里只见一个灯笼在半空中画了个不太规则的圆弧,紧接着像一颗急速坠落的流星,“噗”的一声砸在黑牛的脸上,顿时火花四溅。黑老大应声倒地,众人无不愕然。在短暂的沉寂之后,又见四五条汉子叫喊着外人听不太分明,但却明白是为倒下的阶级兄弟报仇雪恨的口号,猛地从四边的台地上豹子扑食般跃进壕沟,挥锨弄锄向对方一位汉子劈将过来。那汉子看事不好,一边直着嗓子高喊着自家弟兄的名字:“四猴子,四猴子……”一边挥动手中的锄头拼死抵挡。待救援的“群猴”兄弟循着喊声纷纷围拢而来,同高喊“报仇雪恨”的“豹子”与“牛”等于壕沟内遭遇时,两股红了眼的力量借着四周忽明忽暗的灯笼火把,抡圆了手中的家伙于壕沟内外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斗。夜幕笼罩下的旷野,灯火摇曳,杀声阵阵,铁锄撞击,鲜血四溅,两个家族的两股有生力量以最为原始的冷兵器装备和攻击方式,相互指责着,叫骂着,扯拉着,厮打着,很快扭在一处,滚成一团。在血与火的搏杀中,交战双方如同山野丛林中挨了利箭的狼群,不时发出凄厉的哀鸣和痛苦的嗥嚎。
就在这场大混乱、大抢掠、大火并中,有两位名叫沈旭贻、吴正冲的民工突然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二人的年纪都是50岁多一点,原是金沙村的村民,略通文墨,前些年的人民公社时代,一人出任过金沙大队的民兵副连长,一人当过生产队副队长兼民兵排长,比普通的社员多了一些见识和威风,平时在村里也算得上是爱担负点公共事务,热心处理点邻里纠纷的五好社员与模范老百姓。在今天的施工中,自钻山蛇李树龙那伙人号称发现古墓和老蒋埋下的黑匣子并引发了一场哄抢器物的大混乱之后,沈、吴二人就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被哄抢的东西可能是需要保护的国家文物,便聚在一个角落,发表对事态的看法并讨论要不要出面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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