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报》创办之始,原拟集股万元,以二十元为一股,置办印机,聘请名人担任撰述,印报编书,同时并进,基础既固,然后可期久长。当时曾将所订章程,刊登上海《中外日报》,分送各女学堂,意谓女界风气已经开通,不乏同志相与邪许。虽越时甚久,入股者仅四五人,集款才数百元。事与愿违,势将中辍。姊(秋瑾)既悲且愤,益知开浚民智,潜移默化,则女报之创为不可缓。复勉筹数百金,赁庑于上海四川路厚德里。仓卒筹备出版。自撰《发刊辞》日:“世间有最凄惨最危险之二字,日黑暗。黑暗则无是非,无闻见,无一切人世间应有之思想行为等等。黑暗界最凄惨之状态,盖有千万不可思议之危险。危险而不知其危险,是乃大黑暗。黑暗也,危险也,处其身其间者,亦思自救以救人欤?然而沉沉黑狱,万象不有,虽有慧者,莫措其手。吾若置身危险生涯,施大法力,吾毋宁脱身黑暗世界,放大光明,一盏神灯,导无量众生,尽登彼岸,不亦大慈悲耶?……夫含生负气,孰不乐生而恶死,趋吉而避凶?每所以陷危险前不顾者,非不顾也,不之知也。苟醒其沉醉,使惊心万状之危险,则人自为计,宁不胜于我为人计耶?否则虽洒遍万斛杨枝水,吾知其不能尽度世人也。然则曷一念我中国之黑暗何如?我中国前途之危险何如?我中国女界之黑暗更何如?我女界前途之危险更何如?予念及此,予悄然悲,予怃然起,予乃奔走呼号于我同胞诸姊妹,于是而有《中国女报》之设。……”其旨趣可见一斑。报既印行,集编辑、校对、发行之责于一身,不辞劳怨。除躬任撰述外,旌德吕碧城女士之文、石门徐寄尘女士之诗、会稽挽澜女史(陈伯平烈士之妹)之小说,均有投寄。卒以资金不充,销路甚滞,且无丝毫广告收入,仅出两期,即告停顿,铩羽而归。家从兄美章,无力就学,姊独任其难,资助学费,命入吴淞中国公学肄业,晚间即寄宿《中国女报》馆,俾助理庶务。至是,亦中途退学焉。
(秋宗章:《六六私乘》)
《中国女报》之情形
《中国女报》为先大姊(秋瑾)独力经营之杂志。月出一册,售洋二角。第一期于光绪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发行,第二期于翌年正月二十日发行。予曾收藏一份,今第一期已遍寻无着,不知何时遗失,惟犹能忆及,纸张甚劣(普通印报纸),印刷亦不佳,书面报名印蓝色。第二期则已改用道林纸,并附带声明云:“俟经费充足,必须更求改良。”然未几款绌停顿,此愿终虚矣。先大姊手拟《创办(中国女报)草章及意旨》,在第二期补登。其最扼要者,如第一条云:“本报之设,以开通风气,提倡女学,联络感情团体(此句疑应作:“联感情,结团体”),并为他日创设中国妇人协会之基础为宗旨。”第十条云:“本报开设沪上。执事除经理、撰述、调查、校对等员之外,又另设招待员一员。如有我同胞往东西洋游学,经过沪上者,及就学沪上者,人地生疏,殊多不便,当为尽一切招待之义务。”此两条实为在沪创办女报之主要目的。筹备伊始,鉴于从前办报诸人,财力未充,遽行开办,往往有中止之弊,意欲募集股本万金,分五百股,以二十元为一股,委托中国公学会计部代收,并望热心志士,出资捐助,以固基础。然如集有三四千金亦即先行试办。不意咄嗟之间,款巨难集,罗掘得数百金,仓卒出版,仍蹈失败覆辙,第三期即自动停顿,后此幡然变计,专心致志于实际工作,殆亦实逼处此乎?
先大姊在沪,初赁庑于虹口北四川路厚德里九十一号,创立“蠡城学社”。迨《中国女报》成立,关于编辑、印刷、发行各事宜,即附设于是焉。特约代派处,有上海四马路文明书局之廉惠卿(即吴芝瑛女士之夫)、北京顺直门外绳匠胡同外城女学传习所之江亢虎、杭州银洞桥嘉兴同乡会之朱介人、绍兴水澄巷口教育馆之裘激声(即创办三三医院之裘吉生)诸人。
第二号目,有黄公之《道德说》,纯夫之《女子教育》,志群之《恭喜,恭喜》(丁未元旦作),会稽挽澜女士之《女英雄独立传》(小说),吕碧城之《女子宜急结团体论》,俱为精心结撰之作。挽澜女士闻为陈伯平烈士胞妹,碧城女士文名尤远播中外,余人末知谁何,今已无从考证。姊自撰者,为《看护学教程》续稿,共刊十页;又《感时》七律二首,《日人石井君索和即用原韵》七律一首,《感愤》七律一首,《剑歌》七古一首,俱已脍炙人口;又有《勉女权》唱歌两阕:其一云:“吾辈爱自由,勉励自由一杯酒。男女平权天赋就,岂甘居牛后。愿奋然自拔,一从前羞耻垢。若安作同俦,恢复江山劳素手。”其二云:“旧习最堪羞,女子竟同牛马偶。曙光新放文明候,独立占头筹。愿奴隶根除,智识学问历练就。责任上肩头,国民女杰期无负。”外间似少流传,故备述之。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