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年前,何家的七姑娘嫁给了乡下穷教师郑汉卿。
郑老师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在行,又一表人才,当年的七姑娘爱上了他,两人经常幽会。有天,爹娘对七姑娘说给她找了个好婆家,对方是本乡张乡长的公子……谁知没等爹娘把话说完,七姑娘就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今生非郑汉卿不嫁!一句话戗得二老差点闭了气。
爹娘哪会同意女儿找个穷教书匠?就赶忙和张家商定好了日子,想早点把七姑娘嫁过去。哪晓得七姑娘抢先了一步,在一个星光灿烂的夜里睡到了郑老师床上把生米做成了熟饭……唉,爹娘拿她没法。新中国成立后废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儿女们的婚姻大事可以自己做主了,也只好由她。
婚后过第一个夏天时,郑家就两把破蒲扇。婆婆选了一把好点的给媳妇,可七姑娘却说她已经做了一把,跟着就笑嘻嘻地到房里拿出了一把扇子:扇面材料是一块白纸板,剪成的形状像《西游记》中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手柄是用一根竹棍劈开半截口子夹住纸板再用线固牢了的。郑汉卿接过崩子一摇,凉风扑面,一高兴提笔就在痢面上写了个字谜:门下一大将,有人说,关云长;有人说,楚霸王。
七姑娘读过几年书,猜的是个“扇”字。汉卿问为啥是个“扇”字?七姑娘说:“因为关云长又叫关羽,楚霸王叫项羽,二人都有个”羽“字;门和户是同义词,门下不就是户下吗?户下一羽不是‘扇’字是啥字?”妻子如此聪明,喜得郑汉卿就在她脸上“啵”了一口。
郑汉卿又在扇子的另一面画了几枝竹子,有先祖郑板桥的风骨。七姑娘对这把扇子爱不释手,扇了一个夏天就藏起来了,生怕弄脏了扇面上的字画。
第二年夏天,七姑娘又做了一把扇子,只是材料不同了,是用废弃的篾席剪成的圆形扇子、周围用布包了边。这时,“抗美援朝”停战了,他们已经有了个儿子。于是,汉卿又在扇面上写了两首儿歌,一面写的是:扇子扇风凉,跨过鸭绿江;打走美国佬,卫国保家乡。另一面写的是:扇子扇风凉,儿要上学堂;长大为人民,建设新家乡。
就在这一年的年底,郑汉卿进了城,在一所中学教书。邻里们叫七姑娘“七嫂”了。
文化革命“破四旧”那年,郑汉卿发表的文章诗词中被查出有大量“毒草”而成了“坏分子”,他被造反派送进了牛棚,因不堪羞辱而跳湖自杀。不久,七婶(没人叫她七嫂了)的大儿子久病不愈、无钱医治也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七婶一下子老了许多,从此和小儿子相依为命。
改革开放后,在平反“一切冤假错案”中,郑汉卿的“坏分子”帽子给摘了。从此,全家人不再生活在他的阴影里了。不久,怕热的儿子买了台电风扇。为买这台电风扇,儿子花了一年多的积蓄。
花开花落,一晃就过了“新千年”。
两年后,儿子房里装了空调。因为孙子在省城上大学,儿子就把电风痢给了娘。谁知她没法享受,她早就由七婶变成了七婆,身子大不如前了。晚上睡觉即便把电风扇只开到末档也受不了,不是鼻塞就是头昏,有一回还感冒了。看来,还是摇扇子好。
这天,正想心事的七婆忽然叹口气放下了手里的蒲扇,从郑汉卿留下的箱子里拿出了珍藏几十年的那两把扇子,那把芭蕉扇的白纸板虽然已经发黄,但上面的字画还很清晰,摇一摇,凉风扑面,字画入眼,睹物思人……她感到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她要用珍藏的这两把扇子度过往后的夏天,想到这里鼻子一酸,不禁叫了一声:“汉卿……”泪水就滚下来了,口里喃喃道,“门下一大将……有人说,关云长……有人说,楚、楚霸王……呜……”她哭了,怕人听见就赶忙用手捂住了嘴……
烈日下,蝉在起劲地鸣唱着。
日本驻常德居留民会会长高桥新二,盛气凌人地来到了冯玉祥的镇守公署。陪同他前来的是长沙督军府的何副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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