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一草一木对我们来说太陌生了!我虽然是家中长子,但前后算起也只回来过四次。记忆最深的是16岁那年,父亲患重病住医院,由于家里生活拮据,父亲让我回老家卖屋。当时,父亲的姐姐金姨就住在我们老屋里,金姨很干瘦,小脚,头上插着一朵白栀花,她很勤劳,养了很多鸡。为了维持生活,每年麦收和秋收的时候,她都要到田地里去捡麦穗、拾稻谷。金姨对我很好,每天都弄鸡蛋给我吃,晚上怕我着凉,还经常端着煤油灯到我床前,将我露在外的手轻轻放人棉被内。由于农村当时很贫困,一间老房只卖了250元,见金姨日子过得苦,我走前给了她50元。没想到我回到黄石后,发现那50元原封不动地仍装在我衣袋里。1978年我参加工作不久,接到了父亲的来信,说金姨去世了。第二年5月,父亲也不幸患绝症病故了。在父亲逝世后的30多年中,我和弟妹们只回过两次老家,每次就像匆匆的“过路客”,在父亲坟前焚焚香,就回来……
村里年轻人都出外打工了,父亲那一辈的人,活着的也不多。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74岁的聋子哥。听我们说明来意后,聋子哥摇着头说:“都是上一代人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在我们兄妹的再三恳求下,聋子哥才答应,“等明天早上吧,我陪你们到你们父亲坟前看看。”
第二天早上,聋子哥同我们一起上了村对面的山冲。葱葱郁郁的树林里,父亲坟上杂草丛生,墓碑也被荒草淹没了。聋子哥看着我们,叹气道:“你们要是经常回老家来看看,你父亲坟头就不会长这么多荒草。”见我和妹妹无语,聋子哥又指了下父亲坟边的一座矮坟,“你知道这座矮坟葬的是谁吗?”我茫然地摇摇头。聋子哥又问金姨你总该记得吧?我点点头,“她是我父亲的姐姐。”不料,聋子哥说:“你母亲这一生没有到老家来过,是因为你父亲欺骗了她,金姨其实是你父亲的前妻。”
“什么,金姨是我父亲的前妻?”我一下惊呆了,妹妹更是感到无比震惊,“这么说,我爸一生有两个女人?”
“不错,金姨到死都没跟你父亲解除婚约,不然就不会葬在吴氏的祖坟山上。”聋子哥说,金姨年轻时是县城一富户的小老婆,我父亲曾在这富户家打工,后来金姨爱上了我父亲。富户知道后,将金姨打得死去活来,并赶出了家门。逃到黄石的父亲听说了这一消息,连夜赶回来,将奄奄一息的金姨背回村子,金姨就变成了我父亲的妻子,一直到1951年。因为父亲是吴家几代单传的独苗,没有生育能力的金姨一直很痛苦,祖母也劝父亲再找个女人,生下一儿半崽来续吴家的香火。无奈之下,父亲听从了祖母的安排,在黄石娶了我母亲。母亲婚后曾多次要父亲带她回老家,父亲总是支支吾吾,最后不免训斥母亲:“老家没有亲人,就几间土改分的房屋,你回去干什么?”母亲也就不说话了。不久,母亲生下了我。有一天,母亲从父亲的一位老乡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她愤怒了,毫不含糊地对父亲发出通牒:“有老家的她没有我,有我就没有她,你自己选择吧。”父亲妥协了,回了趟老家,带回一张与金姨的离婚证。母亲便不再提这事,以后跟父亲又生下弟弟和妹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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