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营房
风已经刮了二十三天,先是东风后是南风,在通风口发出拖长了的垂死的呻吟。偶尔,夹着冰粒的狂风强行穿过临时营房的挡风保温层闯了进来,几百颗的清亮的灰色晶体在房间里呈扇状散开来,洒在桌子上、地板上。劳拉无论在做什么,都会停下来,看着它们融化。冰粒融化的时间长得让她灰心。暖气片显然是越来越不行了,直至完全瘫痪。接下去,灯将熄灭;再接下去,要是她还能活着,食物储备会成问题。真是一场彻头彻尾倒足了霉的灾难。
差不多一个月前,通讯接收设备上的天线折断后,麻烦就开始了。她与帕克特、乔伊斯一起竭尽全力重新搭建了设备。天线是一根细细的铝杆,装在一个巨大的圆盘式卫星接收器里,四周堆积着一层厚厚的冰雪。连续一两天,暖风吹得气温升到了冰点之上。这反常的风也慢慢在融化接收器下的冰架。一大块的冰雪从接收器圆盘里滑落了下来,连带着天线。
就是那样。那就是发生的一切。整件事愚蠢得让人不可置信。
为什么接收器用的不是会生热的金属材料?如果没做到这一点,为什么没有人把它架在不会堆积冰雪的位置上?再退一步说,为什么他们三人没有给配备上修理所需的工具?有时候劳拉觉得整个考察计划像是由猴子随意拼凑起来的。可是并不是那样。这是完全由可口可乐公司策划并资助的,可以当作是一次广告宣传活动,也可以当作是一次科研考察活动。这取决于你是在何处看到这个计划的:是内部的文件还是发布的新闻。
该计划是把一队人送到南极,探索把南极冰块用于软饮料生产的方法。冰盖早就在融化了,大量地流人海洋,公司要乘还能利用的时候,好好利用这些水源。这是他们的说法。广告部甚至设计了一条新口号:“可口可乐——源自地球上最纯净的水”,要是流行起来,他们计划在一两年里改成:“可口可乐——就是纯净!”
考察预计时间是六个月。规划组委会指定了极地专家迈克尔·帕克特、软饮料专家罗伯特·乔伊斯,还有她,劳拉,野生动物专家。对于到底该叫她“野生动物”专家还是“动物”专家,他们有些争论。南极之“野”是不是和其他地方,比如说,二十世纪的亚马孙河域之“野”是同个含义?不过,有人提出组委会应当考虑“野”的最初含义,指的是被忽略的或是未被开垦的区域,这下争论就平息了。于是,劳拉的照片出现在各家报纸上了,是那张令人尴尬的照片——她正把内衣塞进一只军用帆布包里,照片的文字注明,“劳拉·伯德,野生动物专家,整装备长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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