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拉萨》:
“阿妈啦,拉姆说益西草原有冬虫夏草呢,让我跟她去采。至于狼嘛,我可不怕,有那森昵,狮子来了也能对付——是吧,那森?”那森是一条黑色的藏獒,有一岁多,长毛狮头,大吊嘴,大吊脖愫,蓬松长发,威风凛凛的样子,令狼群闻风丧胆。听见央金说它,那森抖了一下身子,靠了上来。
“不行。今天你跟阿妈捡牛粪,让平措放羊去吧。”顿珠的神色有些冷,语气也严峻起来了。
央金还想分辩,看见阿爸把头别向窗外。他装了一锅烟,火星在屋子里一明一暗地闪。
这样的时刻,最好什么也不要说,弄不好会挨一顿臭骂的。央金了解阿爸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是不容别人改变的。
那一年去拉萨朝拜,央金闹着要去,阿爸不让,说她还小。央金说她不小了,都七岁了,成了学生娃娃,班上跟她一般大的孩子,有些跟父母就磕过长头的。央金的母亲德吉尼玛也不赞成女儿去,她说磕长头路途遥远,十分辛苦,小孩子是坚持不下来的。央金于是又去做奶奶的工作。
奶奶一边诵经一边说,去吧,孩子,让佛祖保佑你。央金又做通了两个哥哥的工作,母亲后来也不反对了。无奈父亲的态度非常坚决,她和平措于是就留在了家中。
“央金啦,昨天你阿妮给你带的衣服,你试试看怎么样呀?”央金的阿妈德吉尼玛边说边从柜子里往外拿衣服。衣服有两套,厚一些的是氆氇编制的冬衣长裙,色彩敦厚;薄一些的是丝绸长袖衫,下面配红绿相间的色块长裙,非常艳丽。
“哦呀,阿妮什么时候来,带这么漂亮的衣服啊?”央金有些诧异,因为姑姑家的日子并不景气。姑姑卓嘎嫁给了邻村的德旺珠杰。当初嫁过去的时候,德旺是弟兄两个,谁知弟弟有一年采药,遭遇暴风雪,没有再回来。德旺身体不好,家里孩子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哪有闲钱给她买衣服啊!德吉尼玛没理女儿的茬,自顾自地给她穿衣服。
央金套上了那件丝绸长袖装,显得神采焕发,风光奕奕。阿妈围着她不住地夸赞着,脸上的褶皱凝成了一朵花。那森贴着她好奇地闻着,仰起头看看央金,知道她要出门,于是欢快地朝门口跑去。
央金穿着裙子转了一圈,母亲在一旁啧啧称赞,说我们家央金啦,简直就是一朵格桑花啊!父亲顿珠也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央金心里暖呼呼的,想起自己还要出去干活,于是准备把衣服脱下来。
“穿上吧,今天捡牛粪,就穿上它吧,让大家都看看,我们家央央有多漂亮呃!”阿妈的脸上漾着两朵喜气洋洋的红云,像阳光一样温暖。
“哦呀!央金啦,裙子可真漂亮吔!打扮得像格桑花。这么艳丽,去草原上给谁看啊?”拉姆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围着央金这摸摸,那看看,一边大惊小怪地嚷嚷。
“拉姆啊,央金今天可不去放牧了,是平措去呢。”德吉尼玛显然不欢迎拉姆的到来,一边替女儿收拾,一边叫平措赶快起床。平措高考失利,最近一直窝在家中,哪也不想去。德吉尼玛理解儿子的心情,她斟了一碗酒给平措,平措一扬头喝了,脸涨得通红。德吉尼玛说赶快吃饭吧,今天你去放羊,央金跟我拾牛粪去呢。平措顿了顿,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外走。德吉尼玛说让你放羊昵!平措边走边大声地说:“知道了!”拉姆看见平措,忙凑了上去,从怀里拿出一个热土豆给他。平措说我不吃。
拉姆说那我带上吧。还有糌粑呢,刚磨好的,到草原你再吃吧。平措说谁说我要跟你一起去草原啦?拉姆说你阿妈说的,你今天去放羊呢。平措说放羊也不跟你在一起。拉姆恼了,说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谁稀罕谁啊。说完气哼哼地走了。走到门口看见墙头上有一只小鸟,拉姆拿出“乌尔朵”一甩,小鸟就掉地上了。她捡起小鸟,冲着赶出来看热闹的那森说,给你。然后昂着头哼着曲子大踏步地走了。
“真是个野丫头。”德吉尼玛望着拉姆的背影,一边轻轻地摇头。
“其实拉姆很传统的。村里钻她帐篷的小伙子,没少吃她的乌尔朵啊!”央金在替朋友辩护,看见平措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于是就说:“平措啊,拉姆好像很喜欢你呀!你们一起去放羊吧。”平措刚吞了一口糌粑,正在喝酥油茶,结果全喷出来了。
“我才不跟她一起去昵。让村里人笑话。”平措鼓动着腮帮子,边揩脸边说。
拉姆其实是个很出色的姑娘,她虽然比央金大两岁,但凡事都听央金的话。两人从小就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日多村坐落在浪卡山下。浪卡山不高,但山势陡峭,所以显得很突兀。
山的后面是雄伟的冈底斯山脉,山顶终年积雪,云腾雾绕。央金听奶奶说,那是神仙住的地方。山上的玛尼堆很多,经幡猎猎,保佑着山下人们的安稳。浪卡山前是开阔的草地,草甸肥厚,是牛羊的粮仓。多多河像一条白色的哈达在草原上飘舞,白云和雪山倒映在水面上,都分不清哪些是山、哪些是云了。
央金穿着新衣服和阿妈一起往出走,迎面碰见许多人,都说央金像仙女下凡,太漂亮了。德吉尼玛脸上的笑像格桑花一样绽放,她直起有些弓的腰重新审视女儿,女儿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说阿妈,你不认识女儿啦?德吉尼玛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她说我们的央金呀,敢情就是下凡的仙女呢!阿妈可真有些合不得你走啊!“阿妈啦,我又不出远门,天天在你们面前晃,有啥合不得嘛。”央金感觉有些奇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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