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纳博科夫小说美学思想的研究意义
如果我们将“纳博科夫现象”设定为一面反照文学艺术发展史的多棱镜,那么,这面多棱镜中映照出来的五彩缤纷、多维迷幻的成像足可以让我们看得眼花缭乱,同时也发人深省。
在西方的学术传统中,从柏拉图、亚理士多德到康德、黑格尔再到海德格尔、德里达,这些西方文化精神的代表人物无不对文学艺术情有独钟,但他们在研究其本质属性与作用时,都无一例外地将其“纳入”他们自己固有的哲学“理念”轨道,文艺成为建构他们富丽堂皇的哲学大厦的有机构件或华丽装潢,因而,他们对文艺思索的“哲学视角与维度”是不言而喻的。而亲身从事文学创作的文学家们在完成艺术创造的主要任务的同时,他们对艺术创造本身进行的理论反思不乏对文学艺术直觉经验的总结和真知灼见。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这些从事文学创作的人才是对艺术的真谛感悟最深的人,他们对文艺研究的“艺术”视角而非“哲学”或“文化”视角对文学更为难能可贵,他们才是窥见了在文艺伊甸园中自由自在游玩嬉戏的文学精灵真面目的人。如果他们在完成创作任务的同时还能够对文学艺术自身的发展进行反思并做出超时空的理论总结,那更加是文学艺术本身的福祉了。而具备小说家、小说理论家、科学家和文学教授多重身份的纳博科夫正是文学史上为数不多的对文学艺术进行深刻反思的艺术家之一。
再从小说发展史的角度上看,每一个时代都会涌现出给读者带来伟大作品的大作家,他们的杰作像一粒粒璀璨的明珠镶嵌在文学史上,这些著名作家也不乏对文学艺术进行思考的精彩议论,不过,像纳博科夫那样对文学艺术(尤其是小说艺术)本身进行深层次的思考、对传统文学观念进行系统清算的作家确不多见,从这个意义上讲,肯定纳博科夫的颠覆与超越精神对文学发展的意义比起只对他的作品进行阐释更加重要。对纳博科夫本人小说美学的主要内容及独特的内在文化精神进行综合性、整体性考察、系统梳理和综合阐释,是我们迫切需要完成的任务。
从阅读现象学角度上说,纳博科夫的复杂的文本为我们提供了诸多具备多层次结构框架、留有无数“空白未定点”的最佳范本,因此,几十年来,围绕纳博科夫的作品产生出的一批批“阐释群体”(interpretive community,读者反应批评主将费希与布莱奇常常使用的术语)应运而生。对其作品的毁誉参半和各执一端,这个现象本身就值得我们去深思和潜心研究。
纳博科夫独特的艺术作品和关于小说艺术的“谵妄之语”的确搅得批评界不得安宁。他经常“在自己的脑后暗暗驮上一枚炸弹”,以随时准备将人们从厚重的历史积淀中继承下来的、早已习以为常的审美“集体无意识”炸成碎片为最大乐事,《洛丽塔》,《幽冥之火》,《艾达》,威力越来越猛烈的一颗颗“炸弹”在美国乃至西方文坛荡起一阵阵冲击波。在跨度达60年之久的文学创作(从他17岁出版第一本收有67首诗的诗集算起)中,“魔法师”纳博科夫设置的精致迷宫让无数批评家们忙得不亦乐乎。令人欣慰的是,生活在后现代语境中的人们毕竟不乏开明与开放的头脑,他们忍受着这一轮接一轮的巨大审美冲击波,时时充满欣喜、困惑又恼怒的矛盾心情。阿尔弗雷德·卡辛在美国《星期六评论》上撰文宣称:“《艾达》以及先前出版的《洛丽塔》、《幽冥之火》构成了当代作家无以匹敌的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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