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羽洁哭着说,无论多好的人家也不愿意出嫁,她要婚姻自由。
婚姻自由?郭震元变了脸色说,有父从父,无父从兄。你的婚姻我说了算。我是你一奶同胞亲哥哥,还能往火坑里推你吗?然而郭震元哪里知道妹妹深受西洋小说影响,已经成为爱情至上主义者。
郭羽洁起身跑出哥哥房间,不声不响回到闺房里。她让胖姐儿去睡了。
你真的爱虞则平吗?郭羽洁坐在梳妆台前问镜子里的自己。
前几天她鼓起勇气给虞则平送去亲手缝制的衣裳。厨房里没人,他深情地注视着她,说了声谢谢。她低头不语,心儿咚咚跳着。他给她端了一碗水,说愿意教她英语。她感到幸福极了,转身就走。他追了几步说,我还愿意为你烧菜呢。
郭羽洁跑回闺房,一头扑在床上哭泣起来。她是因幸福而哭泣的。在此之前她只知道自己爱着虞则平,却不知道对方心思。今天虞则平说愿意教她英语,还说愿意给她烧菜。这说明他接受了她的感情。这是多么值得庆贺啊。
就这样郭羽洁陷入幻想世界: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伏案写文章,她一旁研墨伺候。花前月下,出双人对,亲昵耳语,恩爱一生。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哥哥竟然请来媒婆儿说亲,而且一言九鼎,什么英租界洋行李家的大少爷,选择黄道吉日订婚。这对郭羽洁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我就是不同意跟李家大少爷订婚。郭羽洁一连三天躺在闺房里,称病不出。她以为这样就能够阻止哥哥的包办婚姻。果然,一连几天没有动静,每逢夜晚胖姐儿便悄悄溜进厨房,虞则平已然为郭羽洁制作了香甜可口的饭菜。白天装病不出,夜晚吃着心中爱人亲手制作的美食,郭羽洁完全忘却了危险渐渐袭来。
郭震元毕竟不是等闲人物,他不声不响确定了订婚日期,在天合玉大饭庄预约了八桌酒席。无论妹妹愿意还是不愿意,这桩婚事他做主了。只有郭羽洁被蒙在鼓里,沉浸在恋爱的巨大喜悦里。
她从虞则平天天变换的饭菜花样儿里看出他的爱心。她喜欢酸甜口感的菜肴,他就由熘鱼片变成菠萝肉羹,由桂花汤变成橘饼儿。反正她能够感到他的细腻和温情。
这一天下午,郭震元乐呵呵站在妹妹闺房门口,叫了一声羽洁。正在读书的郭羽洁立即伪装成有气无力的语气,哥哥有什么事情。
明天中午天合玉大饭庄是你的订婚酒宴,到时候穿什么衣服你就自己安排吧。说完这番话,郭震元走了。
仿佛晴天霹雳,郭羽洁一下瘫倒在床前。胖姐儿吓坏了,连声召唤着大小姐。郭羽洁哇地大哭,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了。
苏醒了,她必须面对冷酷的现实,那就是明天的订婚仪式。她万万没有想到哥哥竟然如此霸道,说订婚就订婚了。
夜晚,依照惯例胖姐儿应当去厨房取美食了。郭羽洁眼含热泪坐在桌前,研墨提笔写出“非你不嫁”四个大字放在紫竹提盒里。她从小临摹欧体“九宫成”帖子,字体圆润,笔意丰满。
胖姐儿也是泪水涟涟的样子,拎着紫竹提盒悄悄去了后院厨房。
她等待着。胖姐儿终于回来了,表情显出几分紧张。她亲手打开紫竹提盒看到里面摆着一盘糯米甜糕,竟然做成两颗心儿的形状。她立即哭了,伸手端起这一盘糯米甜糕,看到提盒里摆着一张宣纸上面写四个大字“非你不娶”。
郭羽洁放声大哭起来。
第二天,郭羽洁将自己反锁在屋里,拒绝出席设在天合玉大饭庄的订婚仪式。郭震元并不气馁,说即使妹妹不参加照样为她订婚。这就是郭震元的性格。
下午,天合玉大饭庄的宴席散了。郭震元回来了,他走到妹妹房前大声说,羽洁啊,我已经给你订了婚,今年十月初一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啦。郭羽洁听到哥哥站在门外说的这番话,悲痛欲绝。哥哥这真是逼我走上绝路啊j她坐在梳妆台前铺纸提笔写下“遗书”二字。
性格内向的郭羽洁自从发出非虞则平不嫁的誓言,便懂得了什么叫做幸福。尤其她收到虞则平写来的“非你不娶”的纸条,愈发坚信自己选择的正确。尽管她与他一见钟情,但她认定自己没有爱错。面对哥哥如此霸道,她决定以死相拼。凌晨时分,郭家大院处于深度睡眠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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