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你路过了谁
文/拒绝
一
如果不是吕钊一定要回家,贺娅是不可能认识左思的。
其实,贺娅是可以跟吕钊回济南的,但她不想去,他们家亲戚太多,讨厌陪着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把脸部肌肉笑到痉挛。
这个假期,贺娅也没有必要回自己家——爸妈来这儿待了三个月,刚回去没多久。
贺娅的驻留造成了她与左思相识的必然。
寻思应该如何打发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七天的当儿,段锐打电话过来了,说要跟一帮朋友徒步四姑娘山,问贺娅要不要同往。
第二天在车站碰头的时候,就一眼,左思落进了贺娅眼里——他披了件红黑相间的冲锋衣,皮肤呈现一种健康的褐色光泽,眼睛在如此肤色的映衬下像暗夜星辰。他招呼段锐,然后微笑着朝贺娅点点头。
贺娅爱上吕钊是六年前,在学校球场,他跳跃奔跑,一下就吸引住了她的眼睛和她的心。而此刻,左思微扬下颌远望的静态的姿势也同样吸引了她。
对于爱情来说,六年是一个什么概念呢?
这个问题贺娅从前没有想过,但是当她看见左思的时候,感觉六年是水,已经把她和吕钊的爱情漂洗到苍白寡味。当她闻到左思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时,一种久违的怦然心动的感觉回来了。这种感觉几乎已经被她淡忘,而现在却真实地再现着。
抵达四姑娘山幺妹峰脚下的二道坪时,不少人出现了高原反应,头晕、恶心、乏力,时间不算晚,却只好就此安营扎寨。贺娅也感觉到了恶心,耳膜发出不规则的嗡鸣音。
裹了睡袋也感觉寒冷,贺娅迷迷糊糊躺了会儿,根本无法睡透,喉咙也开始干痛了。睁开眼睛,隐隐的天光从帐篷缝透进来。这时,她听见了左思的声音,他说,我去接蜘蛛和阿Mei。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跟你去。左思说,不用。
贺娅赶紧披上衣服跑出去,我跟你去啊!
左思转过身来,应急灯强烈的光柱打在贺娅裤腿上,左思挪挪手移开,你不是头疼吗?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说着走开。
贺娅紧跟几步追上。
因为下过雨,脚下尽是泥泞,贺娅走起来有点跌跌撞撞,几次本能地去拽左思的衣袖,走到最后,两人的手紧紧拽到了一块儿。
来到岔路口,不能再走了。四周漆黑安静,风裹挟着潮气冷冷地扫过来,贺娅紧了紧外套紧挨着左思站好。
左思回过脸来问,冷吗?
贺娅回答,不。
怕?
也不。贺娅仰起脸来望左思,有你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左思看了贺娅一眼,女孩子去哪儿首先想到的总是漂亮,却不知道考虑实用。
等了一会儿,天就开始飘雨了,细细蒙蒙的倒是不大,却让贺娅真的感觉到了寒冷。她禁不住哆嗦了几下,左思把冲锋衣的帽子戴上,解开拉链,把贺娅拉进来,把她整个藏进宽大的衣服里面。贺娅顺势伸出双手环住他。一种恋人的姿势。但这里是荒原,这里的亲近更多代表的应该是一种对生命的依存,与情和欲无关。而贺娅在他的怀抱里,却有阳春三月的错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有了那一夜的怀抱,贺娅理直气壮地成了左思的跟屁虫。有一次,段锐说,贺娅,你倾向好像有点不对啊。
这次徒步穿越最终以失败告终,行至第三日,前方发生了雪崩,听说有游人被埋了进去。消息自几里外传过来,大家一听就蒙了,决定放弃。
二
吕钊从济南回来后,对贺娅说,我们结婚吧。如果这句话在10天前说出,贺娅一定会欣喜地跳进吕钊怀里。贺娅下班会经过一个影楼,每每看见橱窗里有新款婚纱时,她总要在心里悄悄地想象一下自己穿上的模样,太喜欢那些美轮美奂的婚纱了。
而此刻,贺娅没有应答,甚至没有转过头来看身后的吕钊。她保持了松软陷进沙发的姿势一动没动,像被电视节目深深吸引住了一般。吕钊走过来,坐到贺娅身边,搂住她,娅,我们结婚吧,我妈在催了。
吕钊的语气轻描淡写,这倒也没什么,现实里的求婚远远不及小说和电影里来得浪漫而庄重——婚姻不过是对爱情的一种总结,如果爱情对于两人已经稀松平常成日常事务,那么,婚姻也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用不着那些花里胡哨的噱头。
贺娅还是没吭声,她专注地看着电视。吕钊把遥控器从她手里拿走,摁了关闭键。贺娅这才侧过头来看他,结婚?干吗要结婚,这样不挺好吗?
吕钊有些愣神,奇怪地看了贺娅半晌,你前阵子不还说这事儿来着?
贺娅有些不耐烦地站起来,摊开双手边说边走到沙发背后去了,你看,我们现在要房没房,要钱没钱,怎么结婚?
在这个城市,并不是每对夫妻都有房有钱,没有这一切我们照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那么孩子呢?结了婚要不要孩子呢?婴儿床放哪里?贺娅拍了拍沙发背,尿片搭这儿吗?
我们可以不要孩子,暂时不要孩子!
保不准哪天你妈又催了怎么办?贺娅冷笑。
吕钊有点吃惊地在沙发上扭过身子来望贺娅,小娅,你这是怎么了?
贺娅歉意地收敛起僵硬,垂下双睑,对不起,这件事对我来说有点仓促。
吕钊站起身来,走到贺娅面前,伸手抬起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仓促吗?好像我们不止一次讨论过的!
贺娅甩开他的手走进卧室。客厅里静默一阵后,传来脚步声和摔门而去的声音。
两人最初是住一块儿的,就现在吕钊的房子,那阵儿贺娅每天都得早早起床,穿越整个城市去上班。待收入稳定后就分开了,贺娅在公司附近重新租房,方便上下班,也让两人的世界有一段可以保鲜的距离。
圣人说“朋友数,斯疏矣”,其实恋人间也如此,所以,两人从来都认为这段距离是科学的、合理的。
贺娅躺在床上心烦意乱起来,只有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拒绝吕钊的要求,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开始了对吕钊的背叛,但她认定,这是对自己的忠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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