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这个人还没有玩完。人家以前都说你迟早会玩完,但是我没有,你们说什么不好呢,但是你们不看好我,你们把我关起来。好啦,现在出来了,我也不那么计较了,谁叫我如此的不合适呢。当然,我不是说我自己有什么特殊,我不过是犯了罪,不过是伤害了别人,关我几年,现在我出来了,难道没有交响乐,还不允许麦地里那些低鸣的呼声么?假如可能,为什么我不能蹲下去,听一听,好像死去的母亲也在这低沉的合唱中,跟着那些小小的生物,一起欢迎着我的脚步呢。
好啦,我到船闸了,那里有个平房,就盖在船闸那几间主屋的后边,那时没有住人,现在自然也没有住人,不是没人来住,而是它不适合人住,但它是我的房间。我打不开门,上边被一把大锁锁住了,显然这是别人锁的。我到船闸上边去了一趟,看见了几个人,但他们没理我,我想也许他们认不出我了,也好,我也不用解释。我在船闸那个护坡不远处的工地上找了一只工具,于是我就回到平房那,没能打开那锁,也剪不断,只好把门上的铰链下掉,这样我就进到房间了。房间也还好,没什么,到处都是蛛网,玻璃缸里的金鱼已经只剩下干瘪的尸骨了,不过它们仍然是安详的。我没有在房间里饲养老虎,如果饲养了老虎,或许现在房间里只有虎骨了。床上东西也都没有动过,不愧是个文明社会啊,走了这几年,房间里没有被动过,真是应该感谢点什么,但感谢谁呢,想来自己被抓进去也是应该的,文明社会,怎么能出现一些伤人的事情呢。我没有打开衣柜,对于我来讲,穿什么衣服不重要,其实回来主要是拿点儿钱,有了它,你才可以重新活动。麦苗、蝌蚪和太阳,都不能解决一些事实上的问题,你必须有钱,你才能出入。好了,我把压在箱底的那点钱拿出来了,谢谢,这钱也还在,并且没有被动过。揣上钱,我又有了点活力,尽管我知道这活力也还是假的,但总不至于让我躺在房间里抽烟吧,我这才想起我得抽烟。是啊,我怎么能只顾假设呢,有点钱,抽一口吧,先把自己搞得气派起来。我母亲死之前跟我说过,她说看你抽烟那样子,你不像没有前途啊。我母亲很少讲场面上的话,但为什么她讲前途,这个我不明白。好在,我被抓进去之前,她就死了。也好,我母亲不是一个无所谓的人,她只要活着,她多少还是会有所希望的,不过这希望她实现不了,也从不在我身上过多地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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