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卡车开来的声音时,我们正坐在万德罗博的猎人们在盐碱地边用各种小树枝、小树干等做成的埋伏点里。起初,车离我们很远,谁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声音。不久后,它就停了下来,我们真希望根本没有什么声音,或者那只是风声罢了。可是声音又慢慢靠近了,现在错不了了,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一连串烦人的、不规律的爆响声,径直向我们身后紧挨着的马路开了过去。
“坏了!”那个爱表演的追猎手站起来说。
我立刻把手放在嘴边并示意他赶紧坐下来。
“真完了啊!”他又这样说,还把双臂大大地摊开。我从来就不喜欢他,此时,我就更不喜欢了。
“等等再说。”我轻声说道。姆科拉不住地摇头。看到我盯着他乌黑的秃脑袋,他侧过脸去,我又看到了他嘴角处稀疏的中国式胡须。
“没用啊。”他又用斯瓦希里语说。
“再等等。”我跟他说。于是他为了不暴露在枯树枝外,又低下头来。我们在这隐蔽的土地上一直坐到天黑,深夜让我都看不清来福枪的准星了;可是再也没有等到什么动物出现。充满表演欲的追猎手开始失去耐心,坐立不安起来。
直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前,他悄声对姆科拉说道,现在天太黑了,根本无法瞄准开枪。
“你闭嘴,”姆科拉对他说,“即使你看不到东西,老板也能够开枪射击。”
另一个受过教育的追猎手,为了再次证明他是受过教育的,用一小根尖树枝在黝黑的腿上划出他自己的名字阿布杜拉。我用并不赞同的眼光看着他,而姆科拉看着这几个字,脸上则没有任何表情。过了没多久,那个追猎手就把名字划掉了。
最终,我在最后一丝余晖中试图瞄准,可我发现尽管已经把瞄准器的孔径调得很大,还是无济于事。
姆科拉在一旁看着我。
“没用啊。”我说。
“是啊。”他用斯瓦西里语附和,“我们回营地吧?”
“好吧。”
我们站起来走出埋伏点,踩着沙土,在树丛和树枝中摸索着往外面走回到了大路上。车就停在大路前约一英里,司机卡马乌看到我们走过来就打开了车灯。
都是那辆卡车坏的事儿。那天下午,我们把车停在路上,非常小心地步行接近盐碱地。这块盐碱地就是林中的一块空地,因为有动物常来舔盐,舔掉了泥土,就把四周添出了一个个的坑,进而形成了一个个深泥塘。虽然前一天下过雨,但并没有淹没这片盐碱地,我们不仅能看到许多小捻①刚刚踩过的脚印,还能看到前天晚上到过这里的四只大捻巨大的心形的新鲜脚印。从脚印形状和被踢成堆的含稻草的粪便来看,这里每晚还有一只犀牛来。离盐碱地一箭之远处就是我们搭建的埋伏点。我们藏在这一半都是用灰烬和尘土搭造的坑里,身体后仰,双膝抬高,头低垂,只能透过枯叶和细枝观察外面的情况。我有一次看到灌木丛中走出一只小公捻。它一身灰色,有一个粗壮的脖子,十分俊美,走到了与盐碱地交界的林中空地上,就站在那里,让阳光洒在它螺旋形的双角上。我虽然瞄准了它的胸脯,但没有开枪,因为我不想惊动黄昏时肯定会出现的大公捻。可是它已经比我们更灵敏地听到了卡车的声音,逃进了树林;其他所有的动物,不管是在空地上的、灌木丛中的,还是从小山上下来穿过树丛朝盐碱地走过来的,都在听到那爆炸似的当啷咚隆声后,停下了脚步。在夜晚时。它们一定会过来,但那时就太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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