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的声音充斥着艾米·卡希尔的耳朵。如果一直闭着眼睛的话,就仿佛置身于一个美丽的热带瀑布下。可惜,她只是躲在机场的洗手间里。
她在小隔间里蜷起脚,努力用膝盖保持着背包的平衡。水从马桶和龙头里哗哗地流出来,滚轮载着行李箱来去匆匆。澳大利亚的悉尼,机场里非常繁忙。
忙碌是件好事,忙碌是一种伪装。如果你想躲避监视,洗手间就是最理想的地点,只要你不介意在马桶上蜷缩十五分钟。
躲避监视。一个星期之前,这只不过意味着不让弟弟丹偷看她的日记。而现在,一切都太现实了,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而言,太现实了。
艾米偷偷从隔间里向外看。一个青少年旅行团刚刚拥进了洗手间,她们一边洗手、照镜子,一边用法语聊天。导游大叫:“走——啦!”女孩们继续谈笑着,拖着行李箱向门口走去。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艾米溜出隔间,对一个法国女孩微微一笑,融进了这拨人中。女人们在门口进进出出,旅行团和一位带着四个小女孩的澳洲女人缠在了一块儿。就在她们拥出门那会儿,艾米迅速溜进了人群中央。
她尽量保持旅行团处于她和身后的门之间,一到行李提取处,她就闪进了一家咖啡吧,快速扫了一眼过道,看看有没有熟面孔,或者可疑的陌生人。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问题是,正常并不一定是好事.因为新的正常意味着任何人都可能是威胁——那一家子穿着保暖靴的日本人?那对穿着印有“SMELL U”的情侣装的美国背包客?那个大口咀嚼松饼的中年女人?那个推着婴儿车的母亲?那个停下来拨电话的男人?
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正在追踪她和弟弟丹,都有可能是卡希尔家族的一员。艾米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的姓氏有一天会给她带来刺骨的寒意。
自从外婆的遗嘱公布之日起,她从一块大陆逃到另一块大陆……被自己的亲戚追赶。她的外婆葛蕾丝.卡希尔让家族的每一个分支都面临着一个选择——要么搜寻39条线索,成为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人……要么拿着一百万美元远走高飞。艾米和丹选择搜寻线索,并不是因为那一百万美元不够吸引人,而是因为他们知道,外婆希望他们赢。
他们全然不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艾米有时禁不住会设想,搜寻线索会给她造成多可怕的伤害,也许不仅仅是被活埋,或者差点被火车碾得稀巴烂.或者被关在木乃伊的坟墓里。这些,她已经经历过了……她活F来了。也许最可怕的是——要对这个地球上的每一个人心存怀疑。艾米和丹在吃了太多的苦头之后才渐渐明白,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可靠的。
她的下半辈子会一直这样吗?小心翼翼地提防所有人?别胡思乱想了!丹会说。他比她小三岁,但是的确他有时候能让她冷静下来。艾米飞快地向前走。
他们说好了在地面交通中心碰头。从莫斯科过来的航班一着陆,艾米、丹和他们的看护人内莉就立刻分头行动。他们没有急着奔向出租车,而是在机场里闲逛,为了尽可能甩掉那些跟踪他们的人。
到悉尼来纯粹出于直觉。在俄罗斯的时候,他们发现爸爸妈妈曾经用假名办了澳洲护照来旅游。走在人来人往的过道里,艾米想起了路西安·纳塔莉亚寄来的爸爸妈妈的照片。她和丹谈判了很久,两人都想把照片占为己有。自从爸爸妈妈在家里的那场大火中丧生后。所有的照片也跟着化为灰烬。只有一张被保存了下来,但是丹在巴黎把它弄丢了。
看到那张照片,回忆的碎片慢慢拼凑成形.浮现在她的眼前。突然间,她想起了那些傻事,比如每周四晚上的“早晚餐”,比如妈妈总是在包里装着各种颜色的记号笔,这样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就能在每一家餐厅的桌垫上画画.比如有一天他们把铝箔做成了首饰,还戴着那王冠去杂货店买东西。她几乎忘了妈妈是个那么有趣的人。
八年前,爸爸妈妈就曾在这个机场里,他们也曾走过这条过道。妈妈,爸爸……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呢?
她和丹本来很可能像一条切线一样,离圆心越来越远。这次旅程也许并没有指向下一条线索.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他们走对了方向。但是当他们看到护照的时候,就立刻知道下一站是哪里了,两人甚至没有交流过一句话。
他们在澳洲唯一可以联系的人是爸爸的一个表兄——夏普·特伦特。他从小和爸爸一起长大,所以他们一直叫他“叔叔”。他们知道他住在悉尼,爸爸妈妈来旅行不可能不见他。所以,夏普叔叔家是第一站。
问题在于,他们没法联系到他,他关了手机。内莉在网上搜索到了一个住址,但不知道住址有没有更换过。
艾米向约好的地点走去。他们一致认为公共交通比出租车安全。只要他们打扮得低调一点,就能安全地藏在旅游的人群中。
“把袋鼠扔进火里烧烤,伙计!”
浓重的澳洲口音冲击着艾米的耳膜,她皱了皱眉。紧接着,她看到了戴着澳洲丛林帽、穿着狩猎夹克的丹,感到一阵不适,而且,他还在脖子上围了一条橡胶假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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