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乎国家安全、自然灾难、技术威胁、经济崩溃甚至危及整个人类社会文明的话题——人类能够预测未来吗？
古希腊神话中，特洛伊的美丽公主卡珊德拉中了阿波罗的诅咒，被赋予预见灾难的能力，却被剥夺了说服别人相信自己的能力，最终卡珊德拉只能看着自己心爱的特洛伊城付之一炬。现实社会中，我们身边有如同卡珊德拉一样的预言家吗？答案是肯定的。他们并非拥有超能力的先知或者危言耸听者，而是通过积年累月的研究与预判能够掌握事物发展规律的行业专家。他们能够从众多警示征兆、科学搜集的情报中做出深度预测，判断灾难是否会来临，并对人类发出警告。他们就是现代社会的“卡珊德拉”。
从对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卡特里娜”飓风、福岛核灾难、“伊斯兰国”的崛起、麦道夫诈骗案、2008年金融危机等一系列人类重大灾难的回顾中，我们与那些早已成功预测灾难却被置若罔闻的“卡珊德拉”相遇，并从这些预言家的身上总结了他们的共同点、他们警告对象的共同点，以及重大灾难的共同点，从而得出“卡珊德拉系数”，以此判断一个人是否是能够阻止灾难的“预言家”，并试图回答：他们为什么先于他人知道真相？他们发出的警告为什么会被置之不理？人类社会该如何做出改变才能注意到“预言家”的警告？
面对当前来势凶猛的高新技术冲击，人类即将面临非常规的灾难。人工智能、流行疾病、海平面上升、核冰期、基因编辑等颠覆人类历史的灾难和危机急需“预言家”的精准预测。如何过滤充斥在我们身边的众多噪声，识别出揭开真相的 “预言家”，了解技术的高速进步与人类社会承受的极限值，帮助各国政府重新调整战略注意力，重新优化资源，防患于未然，帮助人类朝着预测未来和阻止迫在眉睫的灾难这一目标前行，《深度预测》将带给你答案。
第 2 章
情报间谍：入侵科威特
面临重大的不确定性时，人们倾向于推测自己希望发生的事情定会发生。
—罗伯塔•沃尔斯泰特（Roberta Wohlstetter），《珍珠港：警告与决策》（Pearl Harbor: Warning And Decision）
查理•E. 艾伦（Charles E. Allen）没有规划夏日休假，他已经好几年没休假了。7 月于他，和往常一样平淡无奇：早晨五点半左右到办公室，约 14 个小时之后才下班。他要阅读的情报报告浩如烟海，要分派的搜集任务不计其数。他不想漏掉任何蛛丝马迹，因为他自然不想日后陷入措手不及的境地。有的同事觉得他有强迫症、过分执着，不过他可从没忽略过任何重要信息。成年累月的工作终于在此时此刻见了成效， 而这一刻他必须最大限度地行使自己的权力。这样做不无风险，但他被挑选到这个岗位上来正是因为他的坚决与果敢。他让自己听从情报的指挥，此时情报显然已经发令了。查理拿起一支红笔，打开标准拍纸本， 在顶端用大写字体草草写下“战争警报”几个大字。这条信息将被直接上报给美国总统。
1990 年 7 月，查理 54 岁。彼时，他人生中恰有一半的时光都在为美国中情局工作。严格说来，从 1986 年开始，他已经从中情局被借调到一个叫作国家情报委员会的地方。国家情报委员会是设在中情局总部的一个小机构，但从更大的政府层级结构来看，它实际上位列 10 多个情报机构之上。该委员会由 10 位国家情报官组成，他们每个人负责一个系列的问题，协调不同机构之间的工作，然后将重要发现报告给白宫。查理负责的可绝不是某个单一问题，而是一种被称为“警告”的不祥问题组合。
7 月 25 日的那天早晨，查理已经工作了一个多小时，但中情局的停车场与其总部大楼的大多数办公室一样，依然空空如也。他正在喝第二杯咖啡，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摞伊拉克共和国卫队的照片。7 月 15 日， 伊拉克共和国卫队的几个师率先南下，朝着科威特的边境开进。拍下这 些资料的照相机位于数百英里 a 的高空之上，正以每小时上万英里的速度围绕地球工作着。查理已经让它瞄准了一个目标。他在前一天晚上离 开办公室之前，就下令用卫星拍摄这些王牌装甲师了。而此刻，看着这 些采集而来的图像，他并不开心。
查理作为负责预警事务的国家情报官，其岗位的设立正是美国汲取国家安全教训的制度体现。该岗位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国家在面临与以往一样的危机时，尤其是面临“珍珠港”事件那样的危机时，不再毫无准备、措手不及。美国政府曾就为何未能事前得知日本偷袭的原因进行过5 次独立调查。参众两院的一项联合调查也得出了一份多达 39 卷的报告。
但是有关“珍珠港”事件的权威性报告直到 1962 年才问世。然而， 这份报告并非由政府委员会主导，而是由一位名叫罗伯塔•沃尔斯泰特的学者撰写。其得出的结论是：问题不在于信息缺失，而在于信息过剩。从海量的情报及其他资源中识别出那些至关重要的情报异常困难。许多军事部门的分析员已经对源源不断、纷至沓来的新情报感到麻木， 却无人负责汇总所有的情报，或在达到某个紧急临界点时，向其他政府部门发出警告。当时还没有可以整体分析、解读美国所获取的所有情报的国家情报官，也还没有可以独立决策、及时发出警告的国家情报官。
迪克•克拉克第一次见到查理•艾伦是在罗纳德•威尔逊•里根（Ronald Wilson Reagan）执政期间。每周四上午，在白宫附近一座不起眼的建筑里，查理会将美国主要情报机构的高级分析员集合在一起。他将这个小组起名为警报委员会。克拉克代表的是国务院的情报部门，那是由“二战”期间大名鼎鼎的间谍组织—战略情报局中的分析机构演变而来的。
克拉克总是独自走向那栋不显眼的建筑，拎着一个上锁的公文包， 里面装着一周以来令他最不安的情报报告（他觉得带着这些情报摘要走在大街上可能会违反安全规定，便索性不向上级申请许可了）。每个人都会把自己所关心的情报交给查理•艾伦的警报委员会，结果，警报委员会就像是一个集体治疗见面会。周四那天结束之前，艾伦会根据会上得到的信息写出两页简明的备忘录，列出需要留意的事项、动态、军事演习、潜在的麻烦制造者。这些会议的成果还包括“搜集任务”的分派，让一些卫星拍摄照片，让另一些卫星监听某些频率的指令，优先处理破译某些加密信息的申请，以及让间谍关注特定目标的建议。
艾伦经常提醒，警报委员会所面临的挑战是不要成为那个喊“狼来了”的孩子，工作人员的评估务必审慎，措辞应当严谨。还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每周的报告必须让情报部门的领导有意愿读下去，能帮助高层官员聚焦要点，而不是批评他们遗漏了哪些重大信息。理论上， 这份《警报周报》会被递交给总统和所有高级情报官员，但实际上，委 员会里没有一个人幻想总统里根会是该报告的忠实读者。
然而，查理•艾伦的确有办法直接接触到总统。作为负责警报事务的国家情报官，他有一项之前从未使用过的特殊权力。如果查理判断， 在世界某地即将爆发对美国来说具有重要影响的、不容小觑的战争，那 么他有权直接发布一份正式的战争警报。一个人不会草率地做出这样的举动，错发此种红色警报很可能会断送其仕途。尽管如此，在 1990 年7 月华盛顿那个愈加炎热潮湿的早晨，艾伦匆匆写下战争警报，写下他要告知总统的消息：伊拉克即将入侵科威特。
数周以来，艾伦和同事都在关注这两个国家之间的口水战。仅在 3年前，萨达姆的巴格达当局才结束了中东史上最为血腥的战争—长达7 年、最终造成100 多万人丧生的两伊（伊朗和伊拉克）战争。查理•艾伦密切关注着那整场冲突的走向。好多次，当伊拉克军队似乎就要被偷袭或打垮时，美国就透漏给巴格达一些机密情报，帮助萨达姆，让他能够把军队转移至牢固阵地。更不用提，伊拉克为何能够经常使用含有沙林和芥子气在内的化学武器发起炮击来阻止伊朗志愿军的蜂拥而至。
双方均宣称是对方先挑起战争，但看起来比较可信的是，萨达姆趁伊朗国王下台之机，意图夺取伊朗境内一块阿拉伯人聚居区，伊朗大部分的石油也产自该地区，萨达姆这么做真是一石二鸟。在这场冲突期间，伊拉克严重依赖科威特以筹集资金，最终欠下的债务高达 140 亿美元。7 年之后，两伊都濒临破产和崩溃，战争结束了，边境线仍保持在战前状态。那时是 1987 年，而现在是 1990 年了。
查理•艾伦知道萨达姆•侯赛因仍需要还钱给科威特，或是谋求一个胁迫科威特豁免其债务的办法。萨达姆也需要一次政治或军事胜利， 也许两者都需要，但萨达姆•侯赛因不需要的是一群王室酋长操控石油市场，他认为科威特恰恰在那么做。石油输出国组织不仅定下了每一个国家的石油出口配额，还商定了石油的价格。科威特违反这项协议就是在干扰伊拉克赚取石油出口收入。并且，巴格达方面还宣称，其他阿拉伯国家并没有充分补偿伊拉克在对抗伊朗的战争中所蒙受的全部损失。伊拉克政府将其与波斯人的那场战争刻画成是为所有的阿拉伯人而战的，因此科威特理应承担更多费用，豁免伊拉克在战争中产生的大部分乃至全部债务。
中情局负责阿拉伯事务的分析员认为，阿拉伯各个国家之间互相争抢着石油财富，这种事情已经发生多次了。最终，各个阿拉伯国家的统治者通常会达成协议，之后，西方世界就再也听不到那些争议了。这次也不例外，照样会是这样解决的，中情局在内部的保密刊物上一直这样写。事实上，中情局在 7 月 25 日的旗舰刊物《每日国家情报》（National Intelligence Daily）里也把同样的话告诉老布什总统。“伊拉克是在虚张声势吗？”“肯定是。”他们自问自答道。
艾伦看过中情局的那份报告，那简直让他坐立不安。他知道那份报 告是错误的，如果伊拉克只是在虚张声势，那么他们根本不会进行现在 的部署，但艾伦眼下必须找到证明的办法。他曾经与《每日国家情报》关系密切，20 世纪 70 年代时，他所做的工作就是为《每日国家情报》搜集信息。而现在，作为负责警告事务的国家情报官，艾伦在总统每日 会看到哪些秘密情报上毫无发言权。如果他有发言权的话，他一定会多 加谨慎，不会错估形势，不会将萨达姆•侯赛因与科威特之间关于石油和石油配额的争端形容成无足轻重。
艾伦和同事看着伊拉克陆军开始将部队向南调遣。“炫耀武力”，中情局的阿拉伯专家用这 4 个字来标记这次军事行动。国务院的阿拉伯问题专家大都曾在阿拉伯各个国家的首都生活过数年，他们也都赞同中情局同僚的看法。他们分析之后，都将其完全看作一场精心编排的表演，认为其目的是传达给科威特一个信息：萨达姆说想要钱或者减免债务， 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查理•艾伦后来笑称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是“一群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反传统斗士”，他们或许并不是阿拉伯问题的专家，但他们深谙兵法，熟知其文献和历史。他们知道需要监视哪些军事单位，也已将同样的分析侦察术大量运用在民主德国、朝鲜和苏联身上。如果一个国家真的想发动战争，那么某几个关键的军事组织将会有不同寻常的动作。
例如，“冷战”期间，在美国军队进入西柏林的几分钟之前，苏联抢先将 50 多万的士兵和 7 000 辆坦克匆忙开进了民主德国。如果美国陆军没有得知这个消息，没有快速地占据防御性的战斗位置，那么数小时之内，占领联邦德国的苏联军队规模也可能会大大碾压美国及其盟友。苏联红军为在德国境内发起战争进攻而进行的调兵遣将一开始就被美国情报机关截获，这对之后 40 多年的历史发展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苏联进行军事演习的频率非常高，于是，搞清楚这些军事行动究竟是演习还是真实的战备行为，就显得至关重要了。美国情报界为了不混淆两种不同性质的行为，动用了一切手段。在一次秘密情报搜集行动中，美国从西柏林挖地道进入苏联占领区，在苏红军的军事通信电缆上安装了窃听器。这是历史上一次有名的窃听行动，年轻的查理•艾伦就是当时负责解读所截获情报的一位美国情报官。
美军从监视苏联红军和朝鲜军队数十年中学到的一点就是：存在一些特定的“征兆”，军事术语称其为“指示和预警”（indications and warning），即“I&W”。比方说，在训练演习中，师级指挥官可能不会把军火库中所有的弹药都搬运到前线，但是在现实的战争中，他们会。问题在于，苏联和朝鲜都试图让自己的大型军事演习接近实际，那样才 能找出各自体系中的问题和缺陷。有些美军人士还认为，苏联和朝鲜清 楚美国盯着自己的哪些单位寻求预警信息，所以便把这些单位也拉出去演习，目的就是迷惑美方，让美方难以判断他们是否正在策划一场真实的进攻。这种玩法太危险了。
如果“对方”误将一场演习看作战备行为的话，它有可能决定开启警戒模式，甚至可能先发制人、首先攻击。这样的误判实际上差点就在现实中出现。里根刚执政时发表了激烈的反共言论，因而，苏联领导层曾在 1981 年就这位新总统是否意图开战进行过讨论。接着，1983 年 3 月，美国及其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盟友开展了一场北约史上最为逼真的核战演习。苏联人在那之前就已经十分警惕，担心自己会被突袭，他们认为这场名为“优秀射手”的演习是一场真实袭击的幌子。苏联下令红军开启核警戒模式，将潜艇开进深海，轰炸机升空，给导弹加满燃料。在北约结束军演后，苏联才长舒了一口气。这次事件是自 20 年前古巴导弹危机之后，美苏离开战最近的一次。
跟踪监视伊拉克和科威特情形的查理•艾伦及其团队已经看到了某些征兆。数月前，也就是 1 月时，查理•艾伦令手下核对伊拉克的“I&W”目标清单。他们完善了清单，提高了拍摄伊军重点部队单位的优先等级。查理•艾伦也确保图像解读专家会优先处理拍摄到的图片。
7 月底拍摄的卫星图片证实了查理•艾伦一直在寻找的征兆：伊拉克军方正在将所有的支援部队派遣出去，这些部队的作用是在全面作战时为作战部队提供支援。但正常情况下，这些部队不会参与野外演习， 小规模的军事行动也不需要它们。除此之外，伊军也正在将军火库中的 弹药运往南边。这绝对不是演习。艾伦认为，如果伊拉克的目的是吓唬 科威特，那么它没有必要进行上述任何行动。因为科威特根本看不到这 些行动，科方甚至不知道这些行动的存在，但是查理•艾伦知悉一切。
查理•艾伦将自己的判断正式写入了那份战争警报，然后使用加密的传真机将其发送到白宫战情室。他没有将警报提交给中情局的任何人， 或是他名义上的领导—国家情报委员会的主席审批。他们肯定会截下那份报告，然后修改其中急切的用语。可情况紧急，不能再耗费时间了。
第一部分 被忽视的警告
第1章 卡珊德拉：从神话传说到现实世界
第2章 情报间谍：入侵科威特
第3章 家园重建者：“卡特里娜”飓风
第4章 阿拉伯专家：恐怖势力的崛起
第5章 地震学家：福岛核灾难
第6章 会计师：麦道夫的“庞氏骗局”
第7章 督察员：矿难
第8章 市场分析师：2008年经济大衰退
第9章 卡珊德拉系数
第二部分 不能再被忽视的警告
第10章 计算机科学家：人工智能
第11章 新闻记者：大流行性疾病
第12章 气候科学家：海平面上升
第13章 气象员：核冰期
第14章 工程师：万物互联
第15章 行星守卫者：小行星撞击
第16章 生物学家：基因编辑
第17章 现在你能听见她了吗
《深度预测》是一部重要作品，生动展现了领导者做出关键决策的方式。——亨利•基辛格 美国前国务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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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预测》并没有向我们介绍奇迹，而是帮助我们在危机四伏的世界识别出真正的警告。——莱昂•帕内塔 美国前国防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