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政治历史与逻辑
中国政治的属性是什么？中国政治成长的逻辑和动力是什么？这是认识和研究中国政治的基本问题。形成对这些问题的正确认识，是推动中国政治发展的基本前提。对于经验主义政治研究者来说，这应当是他们研究议程的基本内容，只有在对这一问题有了基本认识之后，才能够把握纷繁复杂的政治现象背后的“共享逻辑”，发现各类政治问题衍生的共生基础，进而避免泛泛而论和不着边际的武断，提出具有针对性和可操作性的政治治理策略构想和制度建议。对于规范主义政治研究来说，明确这些问题的答案，将有助于矫正那些理想化的政治理念、政治价值的设计和追求，为实现自由、民主、平等这些普适性的价值理念提供路线图。
“中国政治的属性”，或者说“中国政治属性”，主要是指政治现象背后的起着支配作用的首要逻辑，是政治生活的基础，政治制度安排的依据和限制性条件，政治治理的“元规则”。鉴于政治属性的理论认识的重要性，自古以来，中国的思想家、学者和研究者就在不同的问题场景中以不同的话语方式有意无意地对其加以思考、记述和阐述，尽管各种论述中没有使用“政治属性”这一术语。
第一节政治的开端：“自由歌”的关键性问题
中国政治的开端可以追溯到传说中的黄帝、尧舜时期。这一时期形成的政治价值理念和政治样态，成为今后政治思考和政治生活的“基础和弦”，思想和行动都是在这一基础上发生转变的。《周易·系辞下》曾经对上古时期的政治样态有过记述，记述者的观点认为，“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所谓“垂衣裳而天下治”，概指上古时期的统治权威主要通过制定统一礼仪而无需微观层面的具体政治干预来治理天下，并达到了良好的治理状态。对此无为而治的政治样态及其治理方式，晋代史学家皇甫谧曾经有过极为浪漫化的讲述。《帝王世纪·五帝》记载，“帝尧陶唐氏……天下大和，百姓无事，有八十老人击壤于道，观者叹日：‘大哉！帝之德也。’老人日：‘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力于我哉！”’①这就是中国皇族士大夫以及普通百姓极为熟悉的“击壤歌”。这种类似于自然状态的悠游自在的生活方式对有机会获得“皇权”的善卷，似乎极具吸引力。舜以天下让善卷，善卷日：“余立于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问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②他为了追求自由生活，脱离参与公共事务的忧思，拒绝了舜的禅让，隐匿深山，莫知其处。
以上带有神话性质的历史叙述，虽然没有给中国早期国家最初发生时期的政治组织和政治生活提供确凿证据，但是却具有深厚的流传基础，似“应该被认为是具有古代口述史学的渊源的”，“可以作为研究这段历史的参考性依据”。③从以上文字记载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当时的权力意志和权力运行具有非强制性特征。也就是说，处于“权力集团”内部的人员（比如善卷）可以拒绝接受权力授予和政治担当，自主从事自身向往和追求的事务和生活，只关心局限于个人范围之内的事务。身处“权力集团”之外的人员（比如击壤老者），则可以完全脱离政治事务，几近感受不到权力的影响。也就是说，政治权力干预范围明确而狭小。但这些叙述没有告诉我们的是，这种政治样态是如何形成的，政治干预限制在什么范围之内。以逻辑推断，形成上古时期政治样态可能存在以下两大原因：第一，理性设计的结果；第二，自生自发的结果。
……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