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艺人生》:
他黑得就像印第安人 八月的海,是台风诞生的温床。
因为海的霸气,台风自然也是霸气十足的,“莫拉克”一出,谁与争锋?顿时山体滑坡、道路冲毁、房屋倒塌,暴雨洪水到处攻城拔寨,伤人无数。
也正是因为“莫拉克”,我认识了翟墨。
本来那天我有事的,朋友打电话来说,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一定感兴趣。我说不行啊,我跟长江隧桥的老总约好了,要去采访的。老总很忙,约一次不容易啊。可是朋友却说,你还是抽空见见吧,保你不会后悔。我说谁呀?你带我去见什么人呢?她说,翟墨啊。翟墨你知不知道?就是那个单人无动力帆船环球航海的中国第一人啊! 这个名字我很陌生,但对他的事迹却是熟悉的。
在电视上,我曾看到过类似的报道,单人,帆船,航海,环球,这些字眼和由此生成的画面在我的记忆中飘忽不定,没有具象,也没有地方落脚,现在我终于知道这些都跟一个叫翟墨的人有关。我打开网页看了看,从2000年他自驾帆船环新西兰一周,考察当地波利尼西亚土著文化开始,关于他的报道和图片就层出不穷,铺天盖地。我想,这么个有名的人,是不该错过的。
2009年8月4日,下着细雨。采访完长江隧桥的戴总,我赶到浦建路,上了朋友的车,去塘桥码头。到码头大门处,正四处张望呢,朋友说,翟墨在那呢!只见一个高大的汉子。长发及腰,扎成马尾辫,很灿烂地笑着向我们走来。他的皮肤很黑,走近了看,更是黑得透亮,像印第安人。即便是在烟雨濛濛的傍晚,那黑,那笑容,依然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塘桥码头原来是个煤炭装卸区,在世博前,这里已废弃多时,等待移作他用。现在的塘桥码头已完成了历史使命,再无船只停靠。所以在空空荡荡的码头上,翟墨的船形单影只。想象中,适合远洋航海的船一定是很雄伟的,可是落下了18米高的帆,船就显得小了,被黄浦江的浪托着,起起伏伏,随波逐流,看不出这小小的船居然还能横跨三大洋,完成环球航海的壮举。
因为落潮,船跟码头落差达十多米,且下着雨,没有好身手,是不敢贸然上船的,所以只能远远地看一看。翟墨看出我们眼里的遗憾,便提议,我们换个地方,可以看得更清楚点。这地方是码头的一个塔吊,大红色的,巨大而结实,他把我们一个一个拉上去,然后叉着腰,远远地看着自己的船。
初次见面,不知从何说起,事后想想,问出来的居然都是些很蠢的问题。
譬如我问,一个人在海上航行这么危险,你怎么不怕死啊? 翟墨说,怎么会不怕死呢,遇到恶劣天气,海天漆黑一片,那风,鬼哭狼嚎似的,我只能用根绳子把自己拴在船上,很多时候,我都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最后为什么能挺过来,那是我有个绝招!翟墨起先卖了个关子,后来见我们一脸茫然,便自己说了。他说,我把所有的神灵都请到船上来了,妈祖啊,佛祖啊,不管是东方的西方的,反正走到哪都有神灵管着一片,所以我就能平安无事啦。
我傻呼呼地接着问,你驾船要驾驶证吗?你走了那么多国家,签证怎么办呢? 翟墨哈哈大笑,说,当初我也是这么问人家的。
现在发现,驾帆船是最自由的,既不要什么驾照,到任何地方都是落地签证,把船一靠就可以上岸。他说我怎么那么傻呢,要是早点当个蛇头,就用这船来拉偷渡的,可就发大了。
知道他是说笑话,也跟着笑,这么一去二来,彼此的陌生感就没了。- 天下起雨来,躲在塔吊下,雨水依然滴滴答答地追着我们,往脖子里灌。站着站着,翟墨突然冲进雨幕中,踩在铁链上,拉着帆船的缆绳往塔吊的立柱上拴。那铁链虽然粗大。但悬在江面上,~-:g的。
看上去很吓人。翟墨却很从容地把缆绳拴好。他说,固定一下,风浪大的时候可以避免船撞在码头上。
看看天,雨依然没有停的意思,于是说,我们去吃饭吧。“你喝酒,我跟你娓娓道来”。
我们找了一家叫“和记”的饭馆,坐下点菜。我们一共四个人,-两男两女,除了翟墨,另一位男士还要开车,所以点酒水的时候翟墨看了一下形势,便说,我还是喝点啤酒吧。我忽然想起他是山东人,山东人应该喜欢白酒的,一问,果然是。于是说,就喝白酒吧,我陪你,我三两你七两。他说不行不行,你们上海人都管男人叫“大豆腐”,今天在你们地盘上,我也要做一下“大豆腐”,我绝不多喝,一人半瓶,男女都一样。
说不过他,于是把酒倒上,对喝。
面对面坐着,又有酒为媒介,谈话就有了气氛。
慢慢地,翟墨的话多起来。
翟墨说他当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是个拍胶片的,毕业后在南边做了几年,觉得自己不适合,便开始画画。我好奇地问,电影摄像多牛啊,当年张艺谋不就是摄像出身吗,现在都成这么大个名导了。翟墨说,你以为当导演就是老大?上面还有制片人投资人呢。一个剧组在一起,其实相互牵制的地方很多,没有自由的,我喜欢自由。
翟墨在泰山脚下头画了一年画,便去法国开画展了。一年就能去国外开画展?我觉得不可思议。翟墨起先说,蒙老外呗。后来酒过三巡。他又说,其实我绘画基础很扎实的,我6岁就开始学画了,当初打算考中央美院,后来没考上,才去了电影学院。
2000年9月,在欧洲游历的翟墨接到来自新西兰的邀请,到奥克兰筹备自己的个人画展。闲暇时,他帮当地的一家电视台拍片子,在那里,翟墨结识了一对航海家夫妇,聊着聊着,翟墨心底深处对自由的渴望一下子被激活了,在那位航海家的指点下,他用了所有的积蓄买了一条船。
第一次出去我什么都不会,翟墨说。什么GPS,什么航海图气象图,都不懂,可是出去转了一圈,就什么都懂了。
航海,时时跟惊险相伴。在印度洋的一段航程中,有两条大鲨鱼跟了翟墨一天一夜,他只好不停地给鲨鱼扔食品,能扔的东西都扔完了,天色也渐渐晚了,他几乎失去信心,却没想到鲨鱼也会玩腻,突然掉头离开了。海盗、吃人部落,那些常人想象不出的惊险,就这么星星点点地铺陈在翟墨9年的航海路上,一路伴他而行。
惊险还罢了,翟墨说,最怕的就是孤独。有一次,整整5天都没有遇到风,帆船没有动力,只能停在海面干等。水面像大块的玻璃一样平整,空气中一点味道都没有,连鱼腥味都闻不到。天上湛蓝一片,没有鸟的踪影,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是一种真正的与世隔绝的纯净,让人惶恐。人在空寂中,经历过的所有乱七八糟的杂事都会在脑子里浮现,让人几乎要发疯。翟墨说当时自己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只盼望哪怕有只苍蝇或者蚂蚁能够陪伴他,实在不行甚至鲨鱼也行。
说这些的时候翟墨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平静而舒缓,其问,仍不忘劝酒,说个几句,他便会举杯,用山东话说,喝酒喝酒! 看过翟墨的资料,今年41岁了,仍是子然一身。
美女总是崇拜英雄的,所以经常有漂亮美眉跟在后面穷追猛打。据说他跟一个酋长的女儿有过一段,还听说有台湾空姐每年休假都会飞去翟墨的驻地,陪伴他。至于那些在网上发帖高呼“翟墨翟墨我爱你”的,更是数不胜数。翟墨说,他没准备单身,等航海结束了,他一定找个喜欢的女人,生一大堆孩子。可是现在不行,他航海还没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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