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片警昏迷 探视者络绎不绝
三年了,吴和平还“活”着,平平静静地“活”在孝感第一人民医院的病床上。
斑驳繁杂、缤纷五彩的现实极容易覆盖昨天的往事,但凡听过武昌洪山礼堂吴和平事迹报告、看过大型话剧《吴和平》和有关他深度报道的人们,特别是孝感城区的许多居民,对他仍保持着鲜活的记忆,那是怎样的一天啊!
吴和平昏倒了,在孝感市中心医院抢救!
这个噩耗不仅让他的亲人呼天抢地、悲恸欲绝,也让许多居民食不甘味,睡不安寝,他们自发地一拨拨到医院看望,有的默默祈祷,有的放声哭喊。在重症室抢救的20多天里,去看望吴和平的群众络绎不绝,每天少则七八十人,多则一两百人,以至院方的保安不得不劝告探视的群众分批进入。短短三个星期,群众30元、50元、100元……捐款达14万多元。此现象引起孝感市区各级领导和媒体的关注:普通社区片警吴和平,靠什么赢得群众的如此喜爱?是什么原因让这么多群众对他难舍难分?
经各级组织调查核实,经媒体不断探访,大家发现,吴和平并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他所做的,多是与居民生活息息相关的平凡事、普通事、鸡毛事、麻烦事、琐碎事、婆妈事。他所做的,许多基层干部也做到了,只是他做得更多一些,坚持更久一些,感情更投入一些。他数十年如一日扎根基层,把群众当亲人,真诚、真心、真情服务群众;为社区群众办实事、做好事、解难事,用真心换来真情。
群众喜欢这样的公仆,放不下这样的片警。于是在他生活工作过的地方,在他曾“走”过的那些村村湾湾、街街巷巷,至今传颂着他的故事。
1倒在自家门前
2013年3月9日,正月廿八,周六。
这是一个平静的日子,也是孝感城区百姓男婚女嫁、赶情赴宴、走亲访友的吉庆日子。然而对于王旭峰一家来说却是一个雾霭深重、悲怆痛苦的日子。
下午4时许,连续值班24个小时的片警吴和平,拖着疲倦的身子往家走——城西二路小区。他四肢酸软无力,步子显得有些拖沓踉跄,国字形的脸上略带浮肿,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他不时地跟熟人打招呼。
城西二路小区有36户人家,并排两幢居民楼看上去略显简陋,他家住左侧二单元顶部六层。小区出入口旁有个小卖部,一条简易村级公路,左边伸向槐荫大道,右连着百米外的村落。因这里离繁华地段有点偏远,小卖部前的三尺空地便成了村民和居民歇脚聊天的地方,偶有老年人摆桌凳,摸上几把。
通常情况下,如果吴和平正常下班,他也会到小卖部坐坐,东家长、西家短地聊聊天。搬到这里住了七八年,聊天让他发现了不少线索,帮群众解决不少疙疙瘩瘩的事。所以每次看到他回家的身影,在小卖部聊天的人就纷纷跟他打招呼,或让座或敬烟。若看他很疲倦,就让他在靠椅上躺一会,或催他上楼休息。
这日,他很累,跟大伙打个招呼就上楼了。这个小区没有电梯,栏杆锈迹斑斑,顶屋遇到暴雨天还有点漏。据说,2004年这里刚建起时到处是泥水,不通水电不通路,业主进来要挽裤子,所以房价比较便宜。吴和平住的六楼那套只花了6万,当时交了47万元,剩下的钱,开发商听说他家有困难,同意暂时欠着。
吴和平本想直接上楼,刚进院子,一群四五岁正在捉迷藏的孩子们发现了他,一个小家伙挺着肚皮、扯起嗓门高喊:“吴爷爷回来了!”顿时,孩子们从四处纷纷跑出来,燕群一般向他飞过来,吴和平慈爱万般地弯下身子,完成他们见面时的习惯仪式:老脸贴下小脸,小手拍老手。这个亲密的过程,让吴和平快乐无比、充满遐想,他的一对儿女早到了婚配年龄,他也该做外公当爷爷了,可两个孩子的婚事至今八字没有一撇。亲完这些孩子,往往有种隐隐苦涩爬上他的心头。
扶着栏杆,一步步爬上六层自己的家。在阳台收衣服的妻子王旭峰看他疲惫不堪,随口说:“你睡会儿,晚饭喊你。”吴和平说:“晚饭还早,别管我,你出去玩会儿吧。”这是吴和平清醒时留给妻子的最后一句话,也许是今生的最后一句。
王旭峰刚下到五楼拐弯处,听到家里吴和平的手机响了,她知道又来事了。这样的情况她已习以为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所有工作日、节假日、深夜或黎明,吴和平从不关手机,随时接听辖区的电话。极少是报警,多是孤独老人渴望温暖,留守儿童等待关爱,郁闷夫妇需要倾诉……这类电话听多了,王旭峰自然猜想到,丈夫至少会电话安慰对方一番,所以她并没有在意,继续下楼。事后想起这个细节,她万般后悔忘了嘱咐丈夫吃药。丈夫的高血压此时实际上已到了临界点,危险正一步步向他靠近。
约半小时后,在对面三楼与老姐妹聊天的王旭峰,突然听到楼下急切地呼喊:“老王老王,和平发病了,昏倒了!”高血压三个字像露出狞牙的恶魔在她脑子闪过,她疯一般跑下楼。此时小卖部前乱成一团,在附近办事的新华街派出所副所长胡立听到焦急的呼喊,看到路人惊惶失措,职业的敏感促使他也向小卖部跑去,原来是昔日的战友吴和平昏倒了!他连忙和居民李友如等一起,把吴和平扶到靠椅上平躺,同时掏出手机呼叫120。
跑到小卖部的王旭峰,看到丈夫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样子,曾当过几年护士的她被突如其来的灾害击蒙了,整个糊涂了,只知道抱着丈夫大哭大喊。没想到吴和平接到电话后还是下来了。
最初十多秒,吴和平还是清醒的,手伸向装有手机和通讯录的口袋,似乎有急事没办完,要联系、要交代……然而他的手还没有摸到手机,人就失去了知觉。在王旭峰不知所措的哭喊声中,胡立已经呼来了救护车。
在场的群众纷纷出手,把吴和平抬上车。
胡立手一挥,救护车风驰电掣直奔孝感市中心医院。随后他又跑上跑下帮忙喊医生、办入院手续、联系做手术。王旭峰后来说,如果不是胡立、李友如等人帮忙,吴和平恐当时就没命了。
医生看到吴和平呼吸微弱,瞳孔已经放大,感觉没救头,不建议动手术。在吴和平亲朋的恳求下医院有所松动,不过要查看病人有无摔倒痕迹,如果有,做手术也没有意义。于是当着亲人的面,医生们剪开了吴和平的衣服,没有找到摔伤痕迹,这才同意做开颅血肿清除手术。
在快递公司工作的儿子吴恒斌几乎与救护车同时赶到医院,看到妈妈急得不知南北,从没有经历如此场面的儿子,双手颤抖着在手术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后泪水汪汪地将爸爸送进了手术室。
女儿吴恒敏在孝南公安分局通信科值班,接到妈妈的电话她有些不相信,当天下午三点左右她还与爸爸通过电话,也就是说,一小时前爸爸没有任何预兆。她请假,拦出租车,一路不停地安慰自己:爸爸没事的、没事的,是小问题,只是小问题。到神经内科才知道,爸爸已经转到外科三楼手术室。她忐忑不安,急忙赶过去,看到眼睛哭红的妈妈,恒敏的心沉了下来,抱住妈妈安慰说:“没事的,爸爸身体好,不会有事的。”
这时,弟弟把姐姐拉到一边,哽咽着小声说:“爸爸的情况很差,医生说血块很大,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是小舅舅找了做院长的同学才同意手术的。医生说,爸可能出不来,我签字时手抖得写不了字。”
吴恒敏身子抖起来,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天塌了,心里喊了一声“爸爸”,泪水不由自主涌了出来。
此时,焦急不安的气氛笼罩着手术室外所有的亲朋,王旭峰的小弟弟王梅存与院方较熟,知道姐夫病情十分严重,更是心神不定,在手术室门前来回不停地走动。
一会儿,一个护士从手术室探头对王梅存说:“你姐夫的情况很不好,心脏冠状动脉硬化,导致高血压脑出血,出血量大,即使手术成功,最好的结果也是植物人。”护士说这话时,王旭峰和一对儿女都站在旁边,全听到了,全都惊呆了。
无法接受残酷现实的王旭峰,被一对儿女搀扶着哭喊:“老吴啊,你怎么会成植物人,你下班时还跟我说话,叫我出去玩会,你如果这样了,叫我和两个孩子怎么办啊!”
吴恒敏使劲地抱住妈妈,含着泪安慰说:“爸爸还有希望的,有不少报道说,植物人可以醒过来。”孩子的四舅妈也在旁边安慰说:“是啊,植物人至少人还活着,还在你身边。”王梅存过来安慰姐姐说:“医生的话不能全信,只能信一半,他们总是往最坏的方面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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