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鹅巷离宜兴路其实并不远，杨、赵两人跑了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只见不远处的一口水塘边，路灯下人影幢幢，有两名警察在旁边维持秩序。估计这可能就是出事地点。
杨如风和赵维山急跑几步，来到近旁，分开人群，只见季兰兰仰面躺在地上。
杨如风将证件掏出来在警察面前晃了晃，即蹲下身伸手在季兰兰的鼻子底下探了探，知道已经无救。
轻轻地叹了口气，杨如风正要对尸体进行检视，赵维山也蹲到旁边来了。
经过检视，季兰兰除了额头上中了一枪以外，再无其他伤痕。
杨如风让警察将围观群众支走，便和赵维山对出事地点作详细勘查。
赵维山在尸体旁边找到一个直径约二点四毫米的弹头，此外，再无其他有用的物件。
季兰兰的右手拿着一只小手枪，正是杨如风在她临出门前送的那把德国枪。子弹已经上膛，但却没有击发。杨如风估计可能是没来得及扣扳机就被对方先行击中了。
季兰兰说，自己在训练时射击是第一名，戴老板也对她非常欣赏。相信她的射击不会差到哪里去。然而，她却还没来得及扣扳机就中枪了，这名杀手的身手之快就可想而知了。是谁有如此的能耐呢？
杨如风曾经试过，自己从拔枪到射中目标，时间是零点八秒，可这是自己经过一年的苦练才得到的结果。他不知道季兰兰的速度有多快，当然无法知道杀手的速度。但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名杀手的速度，远远超过季兰兰的速度。
抬眼看了一下周边环境，杨如风发现，季兰兰倒下的地点离水塘不到一米的距离。在她的身边，是一棵粗约两尺的大柳树。估计她是在借大柳树做掩护实施监视，就在这时，杀手出现了。她见来者不善，拔出手枪准备应对。可是，已经晚了，杀手的枪已经响了。她来不及扣扳机，就倒在了地上。
杨如风问警察，对着大柳树的那户人家是多少门号？警察告诉他那是宜兴路三十四号，是军委会秘书处处长金汉良家。这进一步证实了杨如风的猜测是正确的。
应该说，季兰兰选在这样一个地方进行监视是完全正确的。因为，这里靠近水塘，又有大柳树作掩护。即使被熟人碰见，也可以用等人约会来做解释。更主要的，这里离金汉良家的距离最多三十米，进出金汉良家的所有人员都逃不过监视者的眼睛。可见，季兰兰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特务人才。
然而，一个如此才华横溢的有用之才，现在却香消玉殒了，多么可惜啊！
从伤口流出的血液和凝结的程度来看，中枪时间应该距现在一个半小时左右。就是说，季兰兰达到这里后半个小时，就被人杀死了。
杨如风问旁边的警察是怎么发现尸体的？又是怎么确定是特务处的人？
警察回答说：一个半小时前，他们两名警察在附近巡逻，听到这里一声枪响，就赶紧往这里跑。跑近一看，这位小姐被人杀了，凶手却不知去向。他们便赶紧向局里打了报警电话。局里的人接到电话后赶来这里，经对尸体进行检视，发现了一个证件。边说边将季兰兰的证件递给杨如风。这才向特务处打了报案电话。
警察的话，证明杨如风对季兰兰死亡时间的判断是准确的。接下来的是：杀手为什么要杀季兰兰呢？杨如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见杨如风站在柳树下默默沉思，赵维山知道他是在为季兰兰的去世而难过，同时，为如何破案伤脑筋。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帮他一把。
想了想，赵维山提醒杨如风道：“组座，我们是否要赶紧研究一下如何善后？”
如梦方醒般，杨如风道：“不错，逝者已矣，我们必须赶紧为她报仇。”边说，边随手摘下一根柳枝，一折两段。杨如风恨恨地道：“若不抓住凶手，我杨如风犹如此枝！”说完，即将两段柳枝抛入了水塘。
知道杨如风正在恨头上，伸手将他拉到一边，赵维山轻声道：“组座认为此事会是谁干的？”
杨如风道：“除了金汉良还会有谁？”
赵维山道：“哦？愿闻其详。”
杨如风道：“她到这里来就是监视金汉良的，她既无情敌又无仇人，若不是金汉良，我想不出第二人。”
赵维山道：“可是，您却没有任何证据。”
杨如风道：“是的，目前我是没有任何证据。但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我不相信他的运气永远很好。”
赵维山道：“我有一个办法让他自己露出尾巴。”
杨如风道：“哦？说说看。”
回头看了眼四周，见附近并无旁人，赵维山道：“但是，这却要戴老板和委员长的支持和配合。”
杨如风道：“要委员长配合？怎么配合？”
赵维山道：“军委会最近在南京办了一期战区司令特训班，您知道吗？”
摇了摇头，杨如风道：“战区司令特训班？你是怎么知道的？”
微微一笑，赵维山道：“别忘了，我在电信科上班。这事在别人是很大的秘密，在我就不是秘密了。”
杨如风道：“那又如何？”
赵维山道：“特训班后天就要结束了，我们将这一消息故意放出去。”
沉思了一阵，摇了摇头，杨如风道：“没用。一是，他是军委会秘书处长，这个消息他应该早就知道。也许，他有什么顾忌，否则，他早采取措施了。二是，这样的消息一旦放出去了，震动太大，一旦没达到目的，我们就被动了。我看还得想别的招。”
赵维山道：“我的计划还只说了一半。”
杨如风疑惑地道：“那另一半是什么？”
再次看了眼四周，警察都离得远远的，赵维山轻声道：“请委员长去特训班作一次训话，我不相信他不动作。”
杨如风一惊道：“你想拿委员长作钓饵？”
赵维山解释道：“我们只是这样放风，并不需委员长真的去啊！”
想了想，杨如风道：“是个好主意，就不知戴老板和委员长是否同意啊！”
赵维山道：“这就要靠您这三寸不烂之舌去游说了。”
杨如风道：“我连委员长的面都见不到，怎么游说？”
侧头想了想，赵维山道：“您不觉得这一连串的事太蹊跷了吗？”
杨如风道：“你能不能说具体一点？”
赵维山道：“从国防会议泄密到今天刘力全被炸，再到今晚季兰兰被杀，这一连串的事难道只是巧合？”
点了点头，杨如风道：“嗯，我也认为应该是一人所为。”
赵维山道：“别忘了，刘力全可是中将级别啊！”
杨如风道：“他同时还是委员长的爱将。”
赵维山道：“既然如此，我找不出委员长不支持、不配合的理由来。”
点了点头，杨如风道：“那行，我去说说试试。”
赵维山道：“这尸体怎么办？”
杨如风道：“既然是我们的人，当然由我们来处理。我请示戴老板再说吧。”
赵维山道：“我还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杨如风道：“你说。”
赵维山道：“从季兰兰所中子弹来看，杀手应该是个女人。”
杨如风道：“不错，说下去。”
赵维山道：“这枪如此小巧，能生产的只有两个国家。”
杨如风道：“不错，目前能生产这种小口径手枪的国家应该只有瑞士和日本。这能说明什么吗？”
点了点头，赵维山道：“可我们没准备和瑞士打仗。”
杨如风道：“你是说这是日本人所为？”
赵维山道：“除了日本人，我想，找不出别的人来。”
杨如风道：“你是说金汉良让一个日本女人来杀了她？”
赵维山道：“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说，金汉良派他的手下来干这事倒有可能，但说他派一个日本女人来干这事可能性就不大了。因为，一是时间来不及。我们假设他发现了季兰兰在监视他，但这应该是在季兰兰达到这里至少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以季兰兰的能力，不可能一到这里就被他发现。可是，从刚才警察的介绍来看，季兰兰到这里后半个小时就被杀了。这是从道理上无论如何解释不通的。二是，他到哪里去找来一个日本女杀手？当然，这个日本女杀手可能就住在附近。可是，一个日本女人怎么会听命于他？除非这个女杀手不是日本人而是他的手下。可是，这种手枪是非常稀少的。以他的身份，手下应该不太可能佩有如此尖端的武器。因此，我觉得这里面似乎疑问还很多。”
赵维山的一席话，听得杨如风既感动又佩服。一个从没办过案的人，居然有如此严密的思维和精细的分析，到底不愧是留学美国的高材生，怪不得戴老板对他如此器重。
想了想，杨如风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那会是谁，为了什么杀了季兰兰？”
赵维山道：“杀手是女人是无疑的，问题在于她是中国女人还是日本女人？”
杨如风道：“从你刚才的分析来看，杀手是日本女人也应该可以确定。问题在于她是奉谁之命，为了什么来杀季兰兰？”
赵维山道：“不错，我们应该围绕这个问题进行分析和调查。”
叹了口气，杨如风道：“真丧气！泄密案还没点眉目，这里又冒出一个杀人案。而这个人却又是戴老板的心腹，这让我先办哪个案是好啊！”
赵维山道：“先别急，说不定这就是我们的突破口呢。”
杨如风道：“哦？说说看，你又有什么高见？”
赵维山道：“刚才，我们已经形成了三点共识。”
杨如风道：“说下去。”
赵维山道：“第一，泄密案、刘力全被炸案和季兰兰被杀案可能系一人所为。”
点了点头，杨如风道：“不错，继续说。”
赵维山道：“第二，杀季兰兰的杀手是个女人。”
杨如风道：“第三，这个女人是个日本人。”
赵维山道：“不错。”
杨如风道：“我看还有第四点共识。”
赵维山道：“您说。”
杨如风道：“金汉良既没时间也没能力指令这个日本女人来杀人。”
赵维山道：“不错。”
杨如风道：“如此说来，金汉良是否应该排除在外？”
赵维山道：“暂时还不能。因为，他手下拥有这种尖端杀人武器的可能性只是不大，但不能说绝对没有。只能说，他可能不是唯一的嫌疑人。”
点了点头，杨如风道：“维山兄可称得上办案高手了，如风自愧不如。那你觉得还有一个嫌疑人可能是谁？”
摇了摇头，赵维山道：“我也不知道。这就是我们应抓紧调查的问题。”
杨如风道：“你的意思，这可能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点了点头，赵维山道：“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说不定，只要我们找到了杀害季兰兰的人，其他两案也就破了。”
杨如风道：“问题是，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到这个杀手呢？”
想了想，赵维山道：“您不觉得季兰兰昨晚买夜宵回来后神色有点不正常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似的，杨如风道：“是啊！昨天晚上我是觉得她回来后有点不正常。只是因为急于看档案没去多想，你觉得这和她今天的被杀有关系吗？”
赵维山道：“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去做点调查却是必要的，您觉得呢？”
点了点头，杨如风道：“有道理，我们绝不能漏过任何一点有用的线索。这件事你来做如何？”
赵维山道：“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只是，您能不能去向戴老板找来一张季兰兰的相片给我啊？”
杨如风道：“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见赵维山表示同意，杨如风便交代还守在现场的警察，将季兰兰的尸体送回特务处等待处理，便和赵维山回了特务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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