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逃缘》:
七月的北京城,高压式的热浪淘汰着世间万千生灵。王府井大街上依然人流滚滚,群情躁动。然而,孤寂的人承担着太高的城市生活压力,他们不得不昼夜奔波。为了偿还房贷,他们精愿将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到一场有关于生命与生存的斗争里去,没有人敢停下来。
注定有人想特立独行,这个人就是流浪汉清海。
流浪汉也是有个性的,在都市中寻找自己的立足点。他不想让自己的梦想失去依托,但北京城日夜都在拆迁,他仅有一幢房子,已在弥漫的烟尘中失去了立足地。他不得不到处奔走,寻找属于自己的另一处坐标。
清海蜗居在一处破旧的宅院前,宅院小得可怜,只能容下自己的身体与梦想。这是他的先生留给他的,没有啥手续,但时间久了,周围的人都认得他。他属于弱势群体,没有人再去难为他,于是,这块地方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他的领地。
先生临死前说得清清楚楚:将来如果想享福,就一定要找个远离闹市之地,找一座大宅院,修自己的行,践自己的德。
清海保持着传统的生活方式,他吃素食,不沾油腥,不闻野花。倘若有一两个小女孩,在情人节当天,扔一朵花在他的面前,他会不闻不问,大度地绕花而行。正因如此,他所在的住所前才会偶然有一丝香火存在。
有娘俩经常过来骚扰他,娘子大火烧坏了半面容颜。男人与一只小狐狸找了个新的狐狸窝再续前缘去了。小女孩生下来便有些残疾,但思维活跃,是那种人见人爱的美人胚子。
清海不撵她们,他绝不会伤害生灵。他任凭原来爱他的女孩子将自己的脑袋刺开了花,也不反抗,只是笑着忍受,直到血流得差不多了,女孩子吓得狼狈逃窜之时,他才收回了自己残破的身躯。
娘子姓干,叫百爱。女儿不姓千,姓万,叫万金。
万金远远地听人叫清海的名字,才知道他的名字叫清海。她说自己的娘已经相中了一块地方,让流浪汉迁过去。清海心里十分感动,但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流浪汉也想拥有一场惊天动地的爱情,但他的心马上死掉了。他想到先生的遗言,包括自己的命运,自己终生不可以沾染女色。
没有生机的生活不叫生活,没有女人的日子不叫日子。
流浪汉心里异样放彩,夜时却怪梦连连。先生举着大锤,站在长城边上面对着放浪形骸的自己大放厥词。清海从梦中惊醒,后悔不迭。他应该给先生解释清楚的,自己绝不能随便动了春心,可是机缘难得。
万金对自己像爹,爹哪会拒绝女儿的要求?!万金是千百爱的女儿,这样联想下来,爱便有些不可收拾。
清海的住处的确成了一块心病,巴掌大的地方只容得下一个人站脚,如果来了客人,插不进脚去。
谁说流浪汉没有朋友?那娘俩就是明证。
清海每天不得不将自己的行李搬出去,晚上再搬回来,否则,一旦有人光临,这个地方充满了汗水的味道。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怪味。
当然,除了千百爱。
流浪汉有时候会动春心,动了以后便会到干百爱家里。万金不依不饶地赖着他要出去玩耍,千百爱会心地笑。家里的地盘里一旦有了男人的味道,便会生机勃勃。
千百爱使了个伎俩将女儿骗了出去,说是去给清海买一份麦当劳回来。千百爱这样说话的时候,便掏出了一沓钱,惹得流浪汉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的“小红鱼”,就像他从来没有拜倒在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一样。
千百爱说这儿有三问屋,西边一间我娘俩住,东边你住,不要房租。
流浪汉说这样虽好,但我原来的地方却是块风水宝地,总不能闲下来;一旦废弃,会有建筑部门上门强拆的。
千百爱眯缝着眼睛看流浪汉,看花了眼后,便笑了个前仰后合。
总会有用的,要不然,当成我们约会的地方罢了。
流浪汉脸红红的,觉得约会这样的词不适合自己,便说道,叫“随缘室”吧。
千百爱夸奖他懂得佛法术语,就说,叫“随缘室”吧。于是二人便翻腾起东西来,将整个院子折腾得鸡飞狗跳,一天下来,疲惫得要死。
“随缘室”腾空后,流浪汉没有再住过,只是白天过来当临时住所。干百爱说这个地方早应该改为生活场所。
清海没有办法,他拗不过女人。天下许多男人,一般都拗不过女人。
花花绿绿的东西堆满了“随缘室”,有婴儿用的铃铛,还有小时候穿剩下的衣服。或者是洗衣服的时候过来,反正也没有多远,有一个水龙头,正好接好了。水流声响起时,随缘室里挂满了衣服,姹紫嫣红的,左排是娘俩的,右排全是流浪汉的。流浪汉的行头,上衣、下衣和内衣,内衣是流浪汉自己洗的,外衣统统交给了千百爱。千百爱不爱洗衣服,但自从遇到流浪汉后,她爱上了洗衣服。万金不喜欢玩耍,自从遇上流浪汉后,她觉得自己的青春岁月刹那间降临了,她结识了许多玩伴。
流浪汉住在新的地方十分不自然,晚上老睡不着,睡不着使想先生。有时候,先生便会不请自来。先生始终是横亘在他与干百爱之间的一条鸿沟。先生总是这样告诫自己:女性惹不得,惹了必然引火烧身。
干百爱的老公过来过几次,他是故意过来找碴儿的。凡是自己丢弃的女人,他都不会轻易放弃,凡是自己的女人找了新的老公,他都会过来拜望人家。这是自己的规矩,赌徒也有自己的道路要走。流浪汉怕他过来,老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在被窝里思索时,他老看见先生端坐在自己面前,向他要水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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